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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过了……”夏晴又低下头，抚摸着照片，看着照片的眼神甜蜜而满是回味。我又是一怔，难道刚刚的……不是做梦？顾泊汐……

“她说去看你，所以不能和我多呆……真是，有了女儿就把我忘了。”夏晴冲我眨眼，伸出舌头，调皮一笑。见她这样，我有些担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嗯，没发烧。夏晴拍掉我的手，嗔怪道：“去！没大没小的。”而后又看向我，是长者慈爱的目光，“你也见到了吧。”

“我以为……是梦。”不是梦？难道这世上真有鬼？

夏晴没有在意我奇怪的表情，仍然望着已经微白的天空，自言自语道：“我把这几年的邮件都又看了几遍，真的是泊汐的口吻。这么多年，我都以为她还活着，所以没有特别仔细咀嚼她的话。这次再看，终于明白，她临走时的那句‘我的心愿没有变……’”夏晴深吸一口气，转而望向我的眼中已经蒙上一层水雾，她嘴角无力地一张一合，继续道，“她说过，她这一生唯一的心愿就是我能幸福……她，一直都是爱我的，一直，一直，至死不渝……她让我……好好活着……幸福地活着……可是……”看着她渐渐蜷缩在一起的身子，我好不容易压下的悲伤再次弥漫开来，夏晴，压抑的嘶吼终于得以释放“没有她的世界，你叫我怎么活——！”搂过夏晴颤抖的肩膀，我学着林熙，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后背。这个曾经风姿绰约的女人，如今却哭得像个孩子。让她生不得欢又虽死难安的人，正是那个女人。你泉下有知，是否后悔自己的决绝？你不愿让挚爱亲眼目睹自己死去，留给她一个空空的念想，却不知这脆弱的谎言一旦被捅破，带给她的是毁灭的绝望！顾泊汐……

夏晴渐渐收住了哽咽，她安静地伏在我的肩头，我替她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忽然，她抓住我的手，我奇怪地看向她，她正目无波澜地盯着我，她那样看我，让我有一瞬间的不安，她的眼神似乎可以看透一切。

“你不是顾泊汐，林熙也不是夏晴。深情……”夏晴幽幽地开口，“答应我，不要离开熙熙，不要学你母亲。”她目光闪烁，眼中有一丝乞求。

“阿姨，你知道了……”原来如此，难怪之前她看我的时候表情怪怪的。

“熙熙不像我，她比我坚强一百倍，但是坚强的人同时也是执拗之极的，如果哪一天你失踪了，她就是把世界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你；如果你不在了……她会去有你在的地方。”

“生死由命，我……”我顿在那儿，吞下下面的话；余光可及的地方，是林熙静静的身影，缱绻的发尾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胸前，手臂上挂着一件大衣。这不近不远的距离，不知她是不是听到了我们刚刚的对话。

林熙为夏晴披上衣服，手扶在夏晴的肩膀上，“妈，天凉，你注意身体……”我看到夏晴的眼神在颤抖，她压住哽咽的声音，只单单吐出一个“嗯”，起身，拢紧了身上的衣服，把空间留给了我和林熙。

“什么时候来的？你是属猫的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吓到我了。”我随手关上阳台的玻璃门，牵着林熙来到客厅的驼绒地毯上坐下，开了一盏落地的小夜灯。看她的样子，是再没有什么睡意了，索性聊聊。没有听到回应，等我向她投去探究的目光时，她才慢了半拍地抽开一直黏在我身上的视线，有些自嘲地笑着说：“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没有你的气息，我就会不安了？”她抿起微扬的嘴角，她的嘴，在昏黄的灯光中一张一合，淡黄色的光投在她的侧脸上，晕出柔和而迷离的曲线；长而密的睫毛影下一小块阴影，忽而，那双平静若湖的眼眸掀开眼帘，直直将我吸入。她的手，一直那么温暖，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长发，滑到我的耳边、颈后，停住，“你太瘦了，我得好好向爸学做菜，得把你养得胖胖的，不然抱着睡的时候真嫌你太硌。还有，虽然你不喜欢医院，但是总要先把你肺上的病治好，你说要陪我去西藏，现在的你可千万去不得！呐——”林熙一手挂在我的后颈上，身子一歪，躺下，头枕在我的腿上，我被她轻轻拉下，我们的距离，近到可以看到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从明天开始，我们就不要去公司了，把公司甩给吴硕她们。你乖乖地听话，去医院做治疗……”林熙微微扬起下巴，轻啄我的唇，在我将欲反攻的时候，伸出另一只手挡住我；一瞬间，林熙原本带着嬉闹的眼神变换，竟然不小心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不过转瞬即逝。

“熙儿……”她的指腹贴在我的唇上，一说话，就可以碰到。也许她看出的我担心，纠结的眉宇重又解开，展开一张沁人心脾的笑容。唇，又一次默契地接上，香甜而温和的气息在我们的唇齿间流转……她的吻，比昨天的更珍重，但是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和纠缠不歇的噬咬却明明白白地出卖了她，她眼角的闪烁刺痛了我；她在怕，我能感到，她在怕。最后，林熙逃跑似的地分开我们的唇，将脸闷在我怀里，她不知道，她是有多么用力地抱着我。我抚摸着她的发，静静地听她强装平静的说着我们的未来，心里在不断祈祷着：她没有听见，没有听见……

我不怕死，我只怕我死了她会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要说：

☆、药瓶

林熙一早把我拖出了被窝。最近开始变得渴睡，我几乎是一路闭着眼睛让她替我穿衣、梳洗，最后被她塞进车里。坐在林熙那辆红得耀眼的跑车里，我一嗅到她的气息就马上窝进副驾驶里想继续睡。她似乎是忍着笑地，拿出毯子盖到我身上，轻轻拍拍我的脸，“先睡会儿吧，一会儿到了我叫你……”真的太困了，我只得闭着眼点点头。

醒来的时候，我是躺着的，准确的说是枕在林熙手臂上躺着的，身上严实地盖着毯子，身边的她却保持着很别扭的姿势，闭目，也许我睡得太久，她不忍心叫醒我。我小心地把头从她的手臂上挪开，揉着她已经麻木发酸的手臂。“醒了？”闻言看向她，她的眼中分明是湖一样的清明，没有半点困倦……装睡？林熙的指尖微凉，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我的脸，眼中像是缠着缱绻而细密的柔丝，她哪怕一瞬的动情，都会牵动我的心神。我在心里叹气，这么明显的担忧，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眼底的疲惫再怎么掩饰也逃不过我的眼睛啊，每天夜里浅浅的叹息声；拥吻时刻意隐藏起来的颤抖；夜里偷偷下床吃药，回来的时候见她一脸惊恐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我，也不说话，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担心我会消失一样；……仅仅是听到夏晴模糊的话就已经这样，如果……我不敢想下去了。

走进这家熟悉的医院，一成不变的消毒水味儿依旧令人作呕。林熙看出我脸色不太好，捏了捏我的手，眼带歉意地眨了眨，像是在说，再忍忍，做完检查马上就走。于是，我便试着忽略医院给我带来的不适，坐在休息区等着去办手续的林熙。身边正巧坐着一对母女，母亲宠溺地摸着女孩的头叫她乖乖坐在原地不要乱跑，女孩大约10岁的样子，乖巧地点头。看到这一幕，再看看不远处正忙着的那个身影，我不禁笑了出来。看看自己，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当作小孩子被宠着……这么想着，心里就渐渐升起一股温暖，巧妙地掩盖了因为看到那对母女而险些冒出来的伤感。

休息区设置有软座躺椅，躺在上面，一仰头就是电视，电视里放着舒服的宣传面和舒缓情绪的音乐，手边是供病人或陪同人员打发时间的报纸杂志……报纸是近一周的，虽然距那晚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头版头条上的黑粗体大标题依然醒目，配上虽然打了马赛克却仍旧劲爆的图片，勾起人们的好奇心，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拿起它，看个究竟……呵呵，看样子效果不错。

我打开报纸，轻声念出来：“‘《B市某过气巨擘之子因与黑帮火并被剔骨阉割弃于市医院》。……现已由某不知名组织宣布负责……’呵呵，又不是恐怖袭击，还‘宣布负责’。”随手把报纸扔回原处，林熙已经办好了手续，手中拿着一张专家门诊的单子向这边走来；我看着单子上专家的名字，他？那个比女人还唠叨的医生。早知道是他就不要林熙再跑东跑西的挂号了。药是不间断地在他那里取的，呼吸机的制氧包也需要换，所以这段时间我私下里也没少和这位专家联系。渐渐熟悉了，找他看病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直接到医院顶层的“干部病房”办公室找他就行。

“怎么了？”林熙见我出神，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不能让她知道我在偷偷吃药吸氧，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装作不知道地问道：“接下来去哪儿？”

林熙把我从躺椅上慢慢扶起来，搂过我的腰，随即狡黠地一笑，抚摸着我的小腹，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道：“咱们先去做个B超，看看是闺女还是儿子~”说着还煞有其事地揉了揉。我呢，照单全收，按住她的手，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窝进她的怀里，“你喜欢儿子还是闺女？”

“恩……我在想，我们4个‘x’怎么生出带‘y’的儿子……噗——”呵呵，她作的玩笑倒是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按住她的那只手，与她转为十指相扣，她回我一个安心的笑容，牵着我走进电梯……林熙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缓解我对医院的厌恶感，还真是，与她玩笑的那一刻，我已经忘了，这里是医院……

低头正看病历的医生抬头看到是我，习惯性的站了起来，刚要吐出“你来啦……”几个字，就被我用眼神杀了回去。他想去取药瓶的手也迅速缩了回来。他的眼神在我和林熙紧握的双手上停留片刻，挑了下眉，伸出手，“二位请坐。”

林熙坐在我旁边，手一直没有松开。其实，从刚刚进门的时候，我就察觉了，她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林熙在紧张。我用手指弱弱地勾着她的掌心，逗着她，让她放松，她像是触电了一般，肩膀微微耸了一下，马上嗔怪地瞪了我一眼。看到她红到看得见血丝的耳根，我一面压住上翘的嘴角，一面不动声色地听着医生“演戏”。

在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医生一边在新病历上写写画画，一边看似轻巧地说道： “中度肺痨，不要受什么刺激，好好调理很快就会好的。”医生恰到好处地收住话尾。我暗暗给医生一个眼神：做得好。医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无奈了吧。然而一旁的林熙却沉默了，她似乎在斟酌医生刚刚说的话，眉头微皱，“这种药是治疗什么病的？”忽然，她从包里拿出一支空药瓶——正是我在偷偷吃的药。

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我心里却已经慌了神。现在我只能祈祷，对面那个医生有够聪明。

医生很快反应过来，接过药瓶倒出里面的几粒药片，“你这药瓶上没有贴标签，要想知道成分和功效，得等我的化验通知了……”说着又镇定地把药瓶交还给林熙。林熙指了指一旁，“这几瓶和我手上这瓶一摸一样，你会不知道？”我紧张地观察着林熙的表情，她似乎早就心中有数了。医生看着我，略显尴尬。就在这个时候，巧得很，因为要抽血检查，没有吃早饭，我的胃十分适时地叫嚣起来；像小狗嘤咛一般的声音把门诊室里原本尴尬的气氛冲淡了几。我装着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拉着林熙跑出门诊室。

门诊室外，林熙见我一脸娇羞的模样，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我。原本没什么，仅仅是装作脸红的脸在她的直视下却真的开始发烫。发现她眉目含笑的瞄着我的肚子，我也只有无奈。拽了拽她的衣袖，“我饿了。”林熙把视线从我肚子上收回，与我的眼神相触的一刹那，她竟然愣住了，而后迅速地掩饰什么似的躲开，脸红了……

这回换我抱住手臂靠在墙上戏谑她：“那个……咱能先别脸红了么，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脸红~我是真的饿了……”

我对林熙说，想吃徐记的生煎，这才把她暂时支开。

回到门诊室，关上门，我有些晃荡地倚在门上，医生见了，马上递给我水和药让我服下。搀着我半躺在内屋里用来休息的床上。我的脸色肯定很难看，一看这医生的表情就知道。

“谢谢你……”

“我能看出来，她对你很重要，你对于她，也同样。所以我帮你编这个谎，呵……我们做医生的天生就得是善谎者……”

“遗传性肺衰竭也是你所谓的‘善意的谎言’吧？”我软软地靠在床头，歪着头冲他笑笑

。

医生默默地打量我，又是一副极其无奈的表情，“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了你。虽然你这病不是肺癌，但是来的怪异，而且终生不得痊愈，只会慢慢拖垮你的身体。可是如果提早治疗，还是可以缓解一些的，到了衰竭的时候那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了。可……你已经开始吐血了，这就是衰竭提前的征兆！我跟你说了这样的危险性，可你…………你这样死撑，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