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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负因果重责，片刻不能离，但年岁久了，我也会乏，偶尔也会想任性一次，逃到人世散散心。上一次离开这里，是十五年前，我就是那时遇见你的。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个子只有那么一点儿，小小的，怀里还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白猫。那是只流浪猫，附近的孩子用石头砸她，是你把她抱了回来，那时候你才五岁，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孩子。

“小猫受到了惊吓，在你怀里也不老实，你力气小抱不住奋力挣扎的猫，她挣脱你的怀抱冲到了马路上。路上的车把她吓坏了，她颤抖着，坐在路中间不知所措，最后还是你去把她抱了回来。也怪我，忌讳插手世事，倒叫一个孩子独自通过马路，回来时你不慎被车刮倒，脑袋磕到了地上的石头。我抱你起来的时候，你怀里还死死护着那只小猫。”

“我害你丧失了视力，所以我把一只眼睛借给你，小迟这样善良的孩子，应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地灯的音色宛如银铃，清脆地敲击在林迟心上，“这十五年来，你没有让我失望过。透过你的眼睛，我看到了许多美好的东西。一个人心底的美好，能够从眼睛里反应出来。”

地灯抬手轻轻抚过林迟的眼睑：“你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被人肯定的感觉，让林迟顿时热泪盈眶。这么多年，被亲生父母遗弃这件事，就如同乌云，沉甸甸地悬在他的头顶，每一次抬起头，都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地灯注视了他十五年，哪里会不懂他的沉默：“知道吗？人类总会有自己的偏好，但并不代表他们不喜欢的东西有哪里不好。你亲生父母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弟弟，并不是你不够好，只是你们缘分不够深，他们对你只有生育之恩，没有养育之情。况且，如果他们没有抛弃你，你就不会遇见淮音，不会遇见小祈……小时候受过的那些委屈和痛楚，都会成为以后追求幸福的力量。”

…………

离开古堡时，林迟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他抱着终于睡醒的云宝，哄得小孩咯咯直笑。

末了他问楼祈：“今天为什么会想到要带我来见地灯？”

“我知道她在十五年前丢了一只眼睛，听你说起浑身缠着锁链的女人，我就猜测你遇见的是她。她没有什么优点，不过开导人这件事做得还不错。”

“谢谢！”林迟突然踮起脚尖在楼祈的脸颊上落下一吻，“谢谢你费心开导我，我已经没事了，不过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听楼美人给我讲讲地灯的事，我很好奇，跟我共用眼睛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地灯，意为照耀大地的明灯。天地自混沌开立，就开始运行一套法则，这套法则蕴含了三界万物所有的生杀奖惩。在漫长的时光里，庞大的法则渐渐分化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是万物运行规则，一个是万物奖惩规则。前者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命中注定’，而后者则是指‘因果报应’。

“地灯的原形是一盏巨大的明灯，灯壁上刻满了世间万物一生的轨迹。功大于过要奖，过大于功要罚。

“自法则运行至今，地灯已经运行了上万年，她厌倦了用灯壁上的文字去感受这个世界，她想要亲眼看看她守护了千万年的世界。于是，她抽离了自己的一个部分，化作如今的地灯。”

楼祈不动声色地在一脸震惊的林迟脸上回了一吻：“如果你不够好，怎么可能成为她的眼睛？”

林迟红着脸，微微侧过身不让楼祈看见，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被回吻了，还是因为听见了爱人直白的夸奖。林迟抱着云宝软软的小身子，小孩见他侧过头，就用莲藕似的小爪子扒拉他的脸。林迟顺势低下头，云宝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让他想起了那个叫小白的女孩，她的眼睛也是这样漂亮的黑色。

“小白……我们在门口遇见的那个女孩，真的是我救的那只猫吗？”

“是的，你伤到眼睛之后，地灯就把她带回来做伴了。”楼祈笑着说，“小白这个名字还是你给她起的。”

“哎？！我不记得了。”林迟惊讶道。

“你那时候年纪小，见她浑身雪白，就叫她小白。她也就死心塌地地认定了那个名字，地灯好几次想改她都不愿意。她说，这个是给了她新生的主人赋予她的名字。”

听完楼祈的话，林迟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已经消失在视野尽头的古堡，心口处微微发烫，浑身充满了力量。对于自卑的林迟来说，地灯和小白在暗处注视了他十五年，却依旧对他充满信任和关怀，已经是对他最好的肯定。

他凑到楼祈身边，牵住男人指节优美的手，笑着问：“你和地灯，认识很久了么？”

“地灯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的家族作为暗界制裁者，服务于地灯，替她执行规则中‘罚’的部分。”

“那你为什么会到我们学校开面馆？”林迟好奇地问，楼祈对那家店丝毫不上心，一点儿也不像靠着面馆糊口的样子。

“是为了……”楼祈微微一顿，“监管云楼。”

“哎？！”林迟顿时大吃一惊，“云姨她们都是好人！”

“我知道，见了你就知道了。”楼祈奉命到K市镇守，可还没等他做点什么，他就遇上了林迟。遇见林迟之后，他就知道他不需要再做什么了，真正的恶鬼，哪里养得出林迟这样七窍玲珑的孩子。

看着林迟眼巴巴的小眼神，楼祈失笑：“放心吧，我什么都没做。”

林迟对楼祈的信任仿佛是本能，楼祈说了，他就信了，丝毫不怀疑。他甚至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瞬间就换了问题：“地灯身上为什么缠着那么多锁链，我看她自己也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楼祈愣了一下，犹豫着该不该说，林迟见他欲言又止，更是好奇得不得了，连连追问。

“因为她……不太靠谱。”楼祈纠结一番后还是满足了林迟的好奇心，“工作时间溜到人界散心就算了，还每次都做些不靠谱的事情，把小白捡回去，已经是她做过最无害的事了。之前，她把一头斗牛带回古堡，斗牛发狂撞倒了古堡的承重墙，古堡塌了一半。总来给她收拾残局的天命一怒之下拿锁链把她给捆了，让她老老实实反省自己。”

楼祈说得一脸无奈，林迟听得乐不可支。就在两人八卦着地灯的“坑哥事件”之时，古堡里的一人一猫也在进行着对话。

“灯，你当初会救小迟，真的只是因为他善良吗？”小白非常了解这个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的女人，虽然披着女神的皮，但本质上就是个二货。

“一半一半吧。”地灯歪着脑袋想了想，“一个善良的小正太，长得还那么萌，因为这个我才注意到他的，所以占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

“那时我手欠……不，当时我掐指一算，发现他是小祈命定之人，小祈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媳妇有难我怎能不帮一把？所以我就大方地把眼睛借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