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祠堂那晚上,”方颜玉眼睛直直的盯着上方,鬼奴忽然感觉到一丝沉重,“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睡着了,然后,做了极其可怕的噩梦。”
鬼奴惊讶的看着他,却发现他似乎有些吃力的喘了两声,“也许那不是噩梦,总之,我看到了一个及其可怕的东西。”
鬼奴虽然好奇他看到了什么,但是看他那表情,也能想到定然是及其不好的东西,于是没有追问。
“第二天,我就高烧不止。我大哥吓坏了,请遍了海州府的名医来替我诊治,整整两个月,我才彻底康复。我大哥似乎觉得愧对我,从那之后,就真的离我远了。”
方颜玉苦笑,“后来,我和我大哥的关系也就变了。凡是有事情,若是我要做的,他便要来为难我,而我也不愿意服输,便也刻意和他作对,时间长了,我们的关系就成了这种关系,我想赢他,他想赢我,我们互不相让。”说到这里,方颜玉居然笑了出来。
鬼奴却看出那笑中充满苦涩。
“阿荣,我说过我不会再回方家,私心里,却也是为了我大哥。”方颜玉轻轻的道。
鬼奴不语,只是在黑暗中看着他。
“方家的家主位置,只能是他,我是他在家中唯一的阻碍。我不想他为难。而且,”他顿了一下,“据我所知,方家除了家主,其他人寿命都短的很,如果这世上我希望有一人可以长命百岁,我希望,可以是我大哥。”
鬼奴顿时心中觉得感动,又莫名的心疼,公子原来有这般心绪,只是他,从来也不说。他叹了口气,顿时无限艳羡方颜良,他本来就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又能得到如此深厚的兄弟情义,与他相比,自己当如地上的尘土,竟然有些内心黯然。
“阿荣,认识了这么久,我却对你了解甚少,你,愿不愿意,”方颜玉却忽然转换话题,顿了一下然后道,“阿荣,跟我说说你吧,你在山东又是过的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夜谈(2)
鬼奴听他这样一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嘴咧开一笑,也开始娓娓道来。
“那就从我离开方府那时候说起吧。”
方颜玉捏着他的手一紧,“阿荣,你那时候为什么离开,我尽然都不记得了。”
鬼奴笑笑,“不妨事,那个时候你对我未加注意,没有放在心上也是正常的。我的伤好了大半之后,在府里也不做事,整日无聊的很,不好意思在那里吃白食,就有一天和你说了一下,说要走。你那时候正专心练武,看我过去,只是看了看我,然后点了点头,叫人拿了点银钱给我,让我走了。”
方颜玉赧然,心中后悔,若是那个时候留下了他,说不定现在两人早已两心相印,又何必今日在此自己对他单相思。
“我却没好意思要那些银钱。本来你救了我,我又在府里没有做过事情,无功不受禄,所以就带了两件换身衣服去到大街上。本来是想,我身强力壮,凭借自己双手,难道还能找不到活干不成。可是因为这副容貌,当时是吃了不少苦头。说实话,有段时间,我又想到过寻死。”
说到这里,方颜玉心中一紧,“你那时候为何不要求留在方府?方府对待下仆虽然严格,却总不至于苛刻。你只要开口,定能留下。”
鬼奴涩然一笑,“我那时候年幼,仍然心高气傲,如何肯低声下气去求人。”
方颜玉内心恻然,阿荣原本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若不是季家被毁,也许他也不用担心温饱问题,说不准日子会比今日好过许多。只是不知道当初也生为饲鬼之家的季家又是为了什么毁在赤虹手下。
鬼奴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担心,对着他不在意的笑了笑,“我有段时间在湖边徘徊过,想到自己孤苦伶仃,无人挂记,日子过的如此艰难,日日受人嘲笑,真不如死了算,可是那个时候,却又想起你的话,我又不是女子,何必为了容貌惺惺作态,我四肢健全,又何愁日子过不好?所以后来我还是放弃了寻死的打算,靠着勤奋,终于也找到一份不错的差事,慢慢的日子也好过很多。鬼奴这个名字,也是那个时候叫开来的。我开始的时候对这个名字也甚是抗拒,后来被叫的久了,也就无所谓了。”
方颜玉一阵心疼,却只能静静握着他的手,不敢多越雷池一步。
“后来我碰到我师傅。我师傅是个拳师,江湖上人称百步神拳,是个正直不阿的人。他老家在山东即墨。师傅对我如同亲子,在海州府住了几年甚是思念家乡,就带着我回了即墨。”
方颜玉接口道,“我听说过即墨,西汉时候有个大家名叫徐万且的,好像就是即墨人。”
鬼奴含笑接口,“念常果然博学。确实有过这号人。我跟着师傅到即墨之后,便在山里住了下来。我师傅年轻的时候在江湖上甚有威名,老了之后倒是心绪平和,受了他的影响,我也就慢慢看开。因此,以前遭受的那些不平之事,倒也七七八八都忘记了。”
方颜玉道,“阿荣,你是个天生高贵之人。”
鬼奴奇道,“念常,莫说我出生时候只是季家的旁系,即便是季家未灭,我最多也只是个平实百姓,更别说我现在无才无貌,身无长物了,谈何高贵?”
方颜玉淡淡的道,“我幼时曾听大哥给我讲个故事,故事说了两个人,头一个人是个大家的女主人。那女主人穿金戴银,整日里养尊处优,有一日,有个仆人母亲重病,于是来恳求她,希望能借的银钱少许,替重病的母亲看病,却被她毒骂一番赶了出去。后来那仆人母亲重病而死,她却拿这件事情来刻薄那个仆人。还有一个人,却是个大户人家的仆人。那户人家的主人脾气甚差,对他很是不好。有一日,又因为一个小错狠狠抽了他几鞭子,打的他皮开肉绽,他心中愤懑。尽管身上有伤,主人却叫他去山上挑水回去灌满水缸。那仆人身体不适,挑着满满的水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好不容易挑来的水泼了满地,他一边咒骂,一边想用手将地上汇成小潭的水捧入桶中,心里恨恨想着,叫你们刻薄,就让你们喝掺了泥浆的水。可是后来,他却后悔了,他的主人是刻薄之人,可是他却不是,怎能因为主人刻薄就丢了自己的品格?后来他还是回去挑了干净的水回来给主人吃。我大哥那时候告诉我,前面的那个大户人家的女主人是低贱之人,她虽出身高贵,却做着低贱之事。而后面故事里的仆人,乃是天生高贵之人,便是在逆境之中,也难损他正直心性。阿荣,虽然世人待你不公,你却不带怨恨,正如我大哥给我将的故事中的那个仆人一般,你是天生高贵之人。”
所以,我现在才会如此喜欢你。这句话,他却没敢讲出来。
鬼奴听了甚是感动,“念常,你谬赞我了。我哪里会是那种人。我以前也想过报复,只是后来我想过,这世上人活着甚是不容易,当今天下初定,几十年前,神州遍是战火,百姓日子过得水生火热,直到太宗皇帝即位,这才迎来这太平天下。能过得这平安的日子已是不易,过多的也就不再多求了。再说了,报复回去,我也未必真的有多开心,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其实,也只是因为我生性太过懦弱而已。”
方颜玉并未接话,只是将他的手握的更紧。
鬼奴终于发觉两人的手到现在还握在一起,当下不自在的将手抽了回去。
“念常,让你见笑了,我实在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我见你……”他皱眉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好道,“我只是觉得这样也许会让你少难受些,你莫怪我。”
方颜玉手中空了下来,顿时心中有些失落,却还是强颜笑道,“阿荣,这些年,也只有你这样安慰过我。我以前在府中,整日担惊受怕,一日也不曾开心过,你来了之后,我才又体会到被人关心的滋味,若没有你,又哪里会有今日的我,你在我面前切莫再如此拘禁了。如今我已经当你是我最亲的亲人,只盼你也能如我看你一般,对我也真心相待才好。你关心我,我便也关心你,你我再无主仆之分,见外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鬼奴心中一阵激荡,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师傅去世之前,他和他师傅在山中独住,甚少与人来往。他师傅年岁已高,年轻时候也得罪了不少人,怕他人报复,也不敢多声张自己的过往,只是整日里严格督促他练武,温情的话也不曾多说。他师傅去世之后,他独自在他人家中讨生活,倒也干过不少的活,别人只当他是个孔武有力的丑仆,又有何人在他伤心之时安慰他,在他孤单之时关照过他?今日听方颜玉如此说来,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感动与温暖。
方颜玉说完这些话,转脸看着鬼奴昏暗中的侧颜,他的轮廓在暗夜里英俊动人,其实他本也是个面貌姣好的男子,若不是脸上皮肤被割的破碎,若不是脸上那一片烫伤的痕迹,他又哪里会丑?他的眼睛,总是平和而宽容,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感受他身上的温度,方颜玉竟然感觉从所未有的激动与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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