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谁?”小晋转头看着我,挑着眉毛问。
“嗯?”居然又被他看出来了?我明明只是分心了那么一下下而已……看来我在他面前是太不设防了。真不知道以前受过的训练都被我丢到了什么地方。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看一眼外面的太阳。”算来我已经在这条船上呆了半月有余,还没有机会见过天日呢。
“现在是晚上!”
“呃?我忘了……那看一眼星星也可以。”再不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我的肺都要发霉了。更别说我的眼睛有多渴望看看货箱和船板之外的任何东西。
小晋翻翻白眼,可还是很善良地带我到甲板上放了会儿风。午夜时分,万籁俱寂,宽阔的甲板上空无一人。我在船头凭栏而立,望着暗沉沉的江水在脚下滚滚奔流,一时间只觉恍如隔世。不过是短短的十几天功夫,过去生活中的一切已离我十分遥远了。从今以后,我将不再是祁越,而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与朝廷、政治、机谋、争斗再也没有半点关联。一念及此,顿时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愉快感觉,整个人只觉说不出的自在。
现在想来,祁烈从我手中夺走的这一切,其实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他想要,那就索性全都给了他吧……
我探手入怀,指尖触到一片莹滑的温润。被我摩挲把玩了十几年,我闭着眼都能描画出那流畅的线条,精巧的花纹。祁烈紧追不舍地苦苦相逼,为的应该就是它吧?这东西对他是价值连城,对我却已经毫无意义,倒不如干脆送给他算了。成全他,也成全了我,从此后两人再无关涉。他管他经世治国,雄心壮志;我管我山林隐逸,海阔天空……
江水滔滔,北风猎猎。我临风独立在船头,放眼四顾,只觉得天下之大,山水无穷,自有无限天地可容我浪迹江湖,悠游自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样看来,那一场变故对我而言也未必是坏事了。
“有人来了。”小晋突然一声低呼,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敏捷地一把拉住我,躲到舷侧的暗影里,压低声音说,“千万别出声。这是公主的御舟,如果被人发现你躲在上面,私闯禁地,你的脑袋肯定要保不住了。”
知道了。我无声地点点头,顺便把他探在外面张望的脑袋也按了下来。
听小晋说,清宁公主天性孤高,喜爱清静,一向不许侍卫上自己的船,只肯让他们在前后的舟中往返巡查。御舟上的宫女并不多,这么晚了,她们侍候了一天,也早该各自寻其好梦,谁还会好兴致地到船头来?
我正在胡乱猜想,一条纤细的人影已轻巧无声地悄悄走到了船头,弱不禁风的窈窕身躯轻倚着栏杆,凝然伫立。如水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清辉流转,映得她分外出尘绝俗,竟是位容华无双的绝代佳人。
这一定就是那位名动诸国的清宁公主了。我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小晋。他皱皱鼻子,向我做了个肯定的鬼脸。
这倒奇了。数九寒天,风寒露重,公主殿下放着好好的舒服觉不睡,跑到甲板上来吹冷风做什么?看她的身子那么单薄纤弱,不冻出病来那才怪了。
我白白替她担了半天心,她自己倒象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天气寒冷,一个人在船头凝立良久,幽幽地低低叹息了几声,或许是感怀身世,触景自伤,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她虽然极力压抑,哭泣的声音微不可闻,但在这样的静夜中,我仍可听得清晰无比。
看来她对于这桩轰动各国的婚事并不情愿。我想。拓拔弘虽然英武刚毅,气宇轩昂,身份更是尊贵无比的皇长子,最有可能的皇位继承人,军权政务一把抓,实在也算得上一个如意郎君了。但毕竟各花入各眼,清宁公主偏偏硬是看不上他,就算月老来了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暗自叹气。只可惜她的命运并不能由得她自己作主。无论愿意与否,她终究还是要嫁作胡人妇,最好的归宿也就是终老异乡了。
清宁公主哭了一会儿,突然止住了哭声,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下定决心地撩起裙摆,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栏杆,作势欲跳……
跳……跳江?我大吃一惊,早忘了小晋刚才告诫我的话,不假思索地冲上前,一把将她拉了下来。
“唔……”还不等清宁公主惊叫出声,我已经早有准备地伸手按住了她的嘴。她大惊失色,在我怀里拚命地挣扎。凭她的力气,当然是一点效果都没有。我制住她,在她耳边轻声地说,“别害怕,我可以立刻放开你。我没有恶意,只是不想看着你白白送命罢了。”
她听到我的话,渐渐安静下来。我如约放开手臂,并且主动地退开一步,沉声指责她:“无论你有什么理由,生命永远是值得珍惜的。这样轻率地自寻短见,实在是很幼稚也很不负责任的一种举动。”
清宁抬起一双盈盈含泪的翦水双瞳望着我,“你不明白的,你……你什么都不明白的。”
我不由轻轻一叹。有什么可不明白的?不过是又一桩司空见惯的政治婚姻,又一件国家利益的无聊交易,又一段无辜葬送的凄美爱情。最简单不过的情节。最常见不过的牺牲品。身在皇家,象这样的例子,我听过看过的难道还少了?
不是不同情这个可怜的公主,但是我实在无法赞同她愚蠢的念头。“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是决定履行你公主的责任,就咬牙坚持住牺牲到底;要是舍不下自己的爱情,那就勇敢点争取幸福。这样不明不白地自杀算什么?殉国还是殉情?一点好处都没有,还白白连累一船人给你陪葬!”
这位娇贵的公主大概一辈子没听过半句重话,现在给我不客气地教训了一顿,脸色煞白,泪珠在眼睛里滚来滚去,咬着嘴唇看了我半天,突然顿一顿足,掉头就走。
快走到舱口,她又突然转过身来,对我说:“你……你是谁?不许离开,就在这里等我的吩咐。”
我怔住。真是自找麻烦。公主殿下大概不知道这是腊月天气,天寒地冻的,居然让人就这么吹着冷风站在甲板上随时待命。可我又不是她的下属,干吗要乖乖听话地站在这里等她的传召啊?
小晋不知什么时候从藏身的暗影里走了出来。
“看,好好的没事逞什么英雄?就凭她那优柔寡断的性子,你不拦她也没胆跳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她要是下得了决心的人,早就跟白天逸私奔了。”
“白天逸?”
“东齐去年的新科状元。”
新科状元?东齐的文风之盛一向是各国之首,每次科举的三鼎甲几乎都是文采斐然的年青才俊。这位白天逸想必也是一位才气纵横、年少英俊的风流才子吧。怪不得清宁公主会对他一见倾心,情根深种,就连堂堂的北燕皇长子都看不上眼了。
“你刚才怎么不出来?”
小晋撇撇嘴,“你兴高采烈地在那儿英雄救美,我跑出来大煞风景干什么?说不定清宁公主见你年轻英俊、身手不凡,突然又改变主意看上你了,不然怎么舍不得让你走?”
这个口角刻薄的小家伙!我洒然一笑,“走了,回去睡觉。”
“你敢抗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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