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眉总是带着两个弟子乘着马车游走在各地,只是他杀的人全都是该死之人。这些人中有的是原本就声名狼藉的绿莽盗匪,有的却是道貌岸然背地里丧尽天良的正派人士,如此一来,关於马车的谬传也越来越多,以至於一段时间里整个江湖都仇视着马车的存在。
而有些事是不需要解释的,例如正义。
眉曾经坚信这一点,可是当他被七大门派的掌门围在当中并出手重伤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所坚持的正义已成了虚妄。他的武功卓绝,可谓当世第一,在身受数处重创後,最终还是那匹四骑并辔的马车救回了他。
从此他带着两个徒弟隐居香雪海,不问世事。
在香雪海的日子很美好,一切都那麽宁静祥和。这里没有什麽阳光,终年大部分时间都是雾气萦绕,寒意清冷。
在白花丛中,缭绕雾气间,品刀论剑,摆弄乐器这便成了莫言悔和莫言败两人最惬意的事。
从小到大,莫言悔便与师傅生活在一起,随後又多了个师弟,身边竟未有过女性。而他也认为他所见过的女人,决然不会比自己的师弟更美。爱慕之心,人皆有之,只是莫言悔也知道,天道常伦不可轻易违背,何况对方是自己的师弟。
琴声悠悠,更多的时候,莫言悔会静静地看着师弟手指轻盈地抚弄着琴弦神情专注的样子。
而莫言悔从未想过,就是这样看起来与世无争,温润如玉的师弟会把自己推入永远的梦魇之中。
任风流的回忆渐渐断了,他觉得身子有些冷,大概是雾气进了屋子。
白枣进了屋子,看到任风流半裸着身子坐在床上,心痛地急忙替他披起衣服。
「主人,小心着凉。」
「无妨。」任风流回过神来,忽然面向白枣,伸出了手。他只是很想看看,这个照顾了自己这麽多年的女人究竟是什麽模样,在这世上,肯信任自己对自己的好的人,已然不多。
他的手指就要触到白枣的面颊的那一刻,对方竟低声惊呼着地退後了一步,於是他的手很自然地落空了。
白枣的脸上羞得绯红,又见任风流略感失落,急忙道:「主人……」
「对不起,我失礼了。」任风流笑道。「突然很想看看你。」
任风流的神情又再变得淡定,只是那抹寂寞和忧郁,也不自觉流露了出来。
白枣觉得心很痛。她走到任风流床边,坐下,轻轻握起对方的手摸在自己的脸上。
任风流的手指滑过自己眉目之间时,白枣觉得对方冰冷的手指也很温暖。
「记得小时候,我娘总说我的眼生得不是很好看,鼻子也不够挺,生着苦象,以後必无大福。」白枣握着任风流的手笑道。
「那里,我觉得你很美。」任风流小心地摸着白枣的鬓角,目光中充满了怜惜。
白枣闭了闭眼,急忙拭去了快流下的泪水,哽咽地笑了一声:「也只有您会这麽夸我。」
天渐渐黒了,雾气也变得更重了些。泡在木桶里的林飞骋心情也变得沈重了起来。
刚才吃了晚饭,任风流竟让自己在沐浴後到他房里来。这意思实在是昭然若揭。
林飞骋埋着头在木桶里,一连吐出几个水泡,恨不得就这麽把自己淹死算了。
屋里屏风外,站着替自己拿着换洗衣服的苏嫚,若是是服侍,不如说是监视。
该来的终要来,逃也逃不掉。
林飞骋猛地从木桶里站起来,水哗啦啦地溢了一地。
任风流很安静地等待着林飞骋的到来。白枣已经服侍他沐浴完毕,屋里甚至还点起了熏香。
「主人,你现在服药吗?」
任风流每日都要服一颗自己配制的药来缓解体内的毒性,白枣拿出一个药瓶,小心地倒出两粒乳白色的药丸,生怕掉到了地上。
任风流接过药仰头咽下,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问道:
「药还有多少?」
白枣仔细数了剩下的数量,发现已余不多,仅有二十粒。
「只够十天了,我明日便同三刀出谷去配药。」
任风流沈吟半晌点了点头,白枣这才低首告退,门一开,正迎上林飞骋。
「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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