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荃屁股还光著,慌里慌张下来扯住他,“胖肉丸,你不够意思,不讲义气!百味斋的东西你不想要了?”
陶献玉嘟著腮,垂著头,顿了顿,道:“我想相公了哩,没心情跟你厮磨。”
甘小少爷一下了然,撇了撇嘴,钻回被中,摸乳扭臀,好抓住体内情火,自我舒遣一番。
陶献玉也觉得没劲儿,埋头往外走,迎面撞上小柯子,也不招呼,脚不停步继续低头赶路。
小柯子察言观色,看出自家少爷心绪不佳,乖觉跟在後头。
两人一前一後出了甘府。
过了鼓楼的门洞,陶献玉才想起来,忘了问小麻子那个师爷的事儿,可又不想再多走路回去了。细细想来,先是老鹅没吃到嘴,然後是小师爷觊觎小阿秦,接著是跟小麻子摸弄,却摸弄出一肚子闷火来。加上没得屁股肏,可谓诸事不顺。小少爷歪斜著一对圆眼,嘴巴从左往右撅来撅去,只想瞅个方便发泄下胸中的抑郁。而发泄的最好对象,嘿嘿──他眼闪阴光,负著小手转过身。
小柯子闷头前进,冷不丁撞上前面站住了的陶献玉。
“哎哟,少爷,怎的停下了?”
陶献玉仰著一张肉乎乎的脸蛋瞧著他,冲他勾勾小麽指。
小柯子不明所以,把脸凑过去。
陶献玉“啊啊”大叫,跳起来就去扯小柯子的瘦脸,两指一捏,狠狠对掐,咧嘴龇牙,面露凶相,“死小子,今日少爷我满肚子不高兴,你就皮肉受些苦,让我泄泄火!”说罢手上用力,揪著一团肉左拧右拧,塌肩沈腰,跨步引背,摆出武夫练功的架势。
可怜小柯子猛地被当街揪了脸面,“哎哎”迭声讨饶,疼得歪脖子翻白眼,“少爷,这是怎麽了这是?”
路上众人眼见一个矮墩墩小郎官出手欺负人,手上还抱著个木偶,煞有介事地“喝喝”有声,不觉憎厌,只觉好笑。当即便有人袖手倚树,指指点点看起热闹来。
陶献玉龇著小虎牙,为自家鼓劲。觉得手上掐够了,又绕到後面,飞脚去踢小柯子的屁股。叵耐小柯子比他高不少,他撩了两次腿才够上。只见陶小少爷一腿作支点,身子旋起,另一腿顺势上踢。“小柯子,吃我一脚!”小柯子屁股上登时多了个鞋印。
小少爷一踢得手,郁气大畅,另一脚紧跟而上,当街左旋右旋,轮番撩腿,扮演起恶主虐仆的一幕来。然而小柯子何等精乖,连挨两脚後,再不甘心,开始躲闪抵挡。陶献玉三次踢了个空,焦躁起来,喝道:“死小子,谁叫你躲了?”
小柯子回他:“少爷,是你功夫不精哩!”
“你给我站著,不许动,让我踢上几脚顺顺气!”小少爷拿出威严来,抓著小阿秦直指小柯子。
小柯子心中叫苦,飞快转著心思以期脱身。他决定要把今日少爷的表现,包括以後少爷的一举一动都报予大小姐知道。这个肉圆子少爷,著实可恨!
他这边站稳了,那边陶献玉往後稍退几步,小跑著冲刺助力,“啊──”地一声长喊,小鹌鹑掀著翅膀发起了进攻!看热闹的闲汉见状笑起来,纷纷鼓掌叫好,“小官人好姿态!踢他个狗啃泥!”陶献玉听到叫好声,声势愈壮,雄心大涨,呼气握拳,两颊鼓鼓,到了小柯子面前,一个仙人跳腾起脚,自家短腿笔直前撩,堪堪就要撞上小柯子的腰──他还从没跳这麽高过哩!不料小柯子一个仰身滑步,哧溜立在了半丈之外。小少爷来不及收脚,兼之失去踢打目标,“呃”一声跌坠在地,扑了一身的灰。
众闲汉顿时哄笑不已,你说一句“这小官人著实有趣!”他讲一声“活像我家院里养的鹌鹑,就是肥壮了些!”
陶献玉身上并不疼,但脸面已然丢光,坐在地上扑打尘土,一边咬牙切齿咯咯有声,“死小子──居然敢不站著让我踢!”一个咕噜翻起来,带著鱼死网破的架势“啊啊”呐喊,朝小柯子直冲过去。
小柯子见状哪敢耽搁,撒腿就跑。陶献玉蹈著两条小腿在後面急追,“哪里跑──”
一主一仆,一前一後,在众人哄笑声中,穿街过市,往“陶一彩”去了。
☆、第四十章
陶献玉将小柯子一路追打,却因身量矮,始终落後那麽点距离,不能畅快厮打。喷著粗气冲进“陶一彩”後堂,终於逮著了正问陶白媳妇儿讨要茶水吃的小柯子。二话不说,上前就踢,嘴里嚷著“叫你再躲!叫你再躲!你乖乖让我打几下,好消气儿,否则日後还是落你头上!”小柯子一想也是这麽个理儿,护著脑袋贴著墙根任陶献玉擂拳。小少爷扯他耳朵揪他面颊,踢他腿胫踹他屁股,从上到下抡胳膊蹬腿,跟个痉挛的鹌鹑一般尽兴撒野,口中还“嗨嗨嗨嗨”地喊著号子。此举将陶白媳妇儿并路过的两个小丫鬟骇了一跳。小丫鬟只管伸脖掩嘴,吃惊又想笑地站在门首张望;陶白媳妇儿反应过来後就有劝解的意思,“小少爷,这是做什麽呢?小柯子又惹到你了?”陶献玉只想趁机放泼胡闹,应道“我不高兴!这死小子害我多走路,我要拿他出气哩!”又屈起手指弹了小柯子数下,才抱著木偶瘫坐在一边。小柯子抖动手脚,狼狈不堪,待发现自家身子除了疼痛,也没什麽太大不适之後,舒了一口气。陶白媳妇儿见了,愠道:“小少爷,你都这麽大了,也忒不懂事!”带小柯子到另一屋休整抚慰。
陶献玉被斥责了一句,老大不悦,鼻孔里就朝陶白媳妇儿的方向喷气示威,矮著眉头冲二人离去的背影翻白眼。方才陶白媳妇儿给小柯子倒的茶水,正在手边,小少爷饥渴交织,顾不得他人是否喝过,捧起茶盅咕嘟咕嘟吸了个底朝天。此时陶寿从後院过来,叮当著锁钥欲开柜取东西。陶献玉见了他,本应敬他年纪呼一声“陶阿伯”,却因著方才余留的闷气,大咧咧冲陶寿嚷道:“小老头儿!你知道广延楼的手抓鸡送来没?”陶寿先是一愣,随即愠气上脸。他在陶家呆了大半辈子,陶府里上至陶秀珠,下至小仆役,都尊他敬他,礼遇有加;从身量上看,他腰背微驼,骨肉单薄,确是个“小老头儿”的模样,可毕竟没人真的这麽失礼地叫出来。今儿小少爷这一声,可谓古今第一遭。
陶寿径直办自己的事儿,一字一板道:“这恐怕得问问庖厨的人,我不管这事儿!”然後用一双锐利老眼严肃地看了陶献玉一眼,夹著东西出去了。
因著那一眼,小少爷又将恨意从陶白媳妇儿那里转移到陶寿身上。“哼!”他撅了撅嘴,从兜里摸出一块从甘荃那里顺来的香糕,吧唧吧唧地,一边啃一边绕到庖厨那边去找他的手抓鸡。总算还有点让他舒心的事儿──负责做饭的单大娘顶喜欢东家这个一到冬天就变得肉乎乎圆滚滚的小少爷,见他来讨食,便乐呵呵将屉子里的手抓鸡端出来,道:“来,小少爷,慢慢吃,为你买的,放开肚皮吃!”其实就算他不说这一句,陶献玉也是敞开了胃府,能塞下一只鸡,绝不留半个鸡爪子下来的。小少爷抱著一整只香喷喷的母鸡,忘掉了方才不讨喜的一幕幕,口也松了,嘴也甜了,“单大娘,你吃香糕不?”说罢掏出块香糕,借花献佛地递到单大娘嘴边。
单大娘笑得眼角都起了深深的纹路,她张口吃了,觉得对这小少爷的喜爱又上了一层楼,“少爷,你别顾著我了。快快吃鸡啊!”哪里又需要她来提醒呢?陶献玉手里的香糕还没送出去,另一只手里就已经多了根带拐的鸡翅膀。在单大娘乐滋滋的笑声鼓励下,他就这麽趴在庖厨里的板桌上,嗯嗯唔唔地吃起来。鸡翅膀皮厚油多,经老卤一渍,每一丝儿肉都渗著鲜美。陶献玉跪在凳上,吃得摇头摆尾。
直到两个翅膀并一根鸡腿下肚,小少爷才觉得往日的神气又回来了。用帕子抹抹嘴,一根根胖手指揩过去,小少爷嗳出个不大不小的饱嗝。“陶一彩”午膳时间还没到,他决定在铺子里四处溜达溜达,顺便将剩下的那根鸡腿解决掉。
将小阿秦夹在腋下,陶小少爷抓著鸡腿,向单大娘道了小别。出了庖厨,就是後院的四折长廊,沿著长廊慢慢走,是货库,接下来就是偏厅。偏厅通常是用来见客叙话的,有桌有椅有床榻有书架,比人来人往的前堂和勾摄公事的後堂都要舒服。陶献玉就想在这里吃掉鸡腿,顶好再小寐一觉。他见偏厅的!门关著,手便伸过去欲推,还没碰上就听见里头陶秀珠的声音,“献玉被惯坏了,还望你多担待,回头我去训他!”
然後就是陶寿那干瘪老头儿的话声,“我是不打紧,就是小少爷这麽大了,还这麽著三不著四的,读书不勤,家事不管,将来怎麽自立门户呢?”
陶秀珠就在腹内讪笑,那傻弟弟还自立门户呢,少给我招些大祸小祸来就不错了。
下面还是陶寿不无忧虑的声音,“难道小姐你将来跟戚捕爷成了亲,也照旧将小少爷带在身边,供著养著麽?”
听这口气,似乎陶寿还不知道秦汉秋跟献玉的事,既然如此,陶秀珠也不想主动提起,这事儿该怎麽说呢?於是又想起戚宝花尚未归来的事,陶秀珠适时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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