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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柯子一下子急了:“少爷,你别啊!这一没堂审二没下判地你怎麽说起丧气话来?”

“是呀,到底怎麽个事情还不清楚呢!姑爷那麽生龙活虎一人儿,真能乖乖地引颈就戮不成!”小梅子道。

陶献玉悒怏道:“那相公确实害了条人命,打死了他妹夫,这还能跑得了?”

小柯子问:“那个林老板怎麽回事?举报了姑爷来威胁小姐让出铺子?”

小梅子心细:“这只是小姐的猜测,谁知道是不是呢?”

小少爷扔一片青津果到嘴里,“这只是铺子的事,最要命的是那个小骚师爷,他要是扭到阿秦蹲的大牢里,引诱阿秦肏屁股,我,我……”小少爷最受不了的,就是秦汉秋跟别人肏屁股;他觉得秦汉秋那个顶好的大屌,能且只能肏他的屁股。一想到秦汉秋跟别人肏屁股,尤其是跟那个俊目流波的小师爷肏屁股,陶献玉疼得心都揪在一处,成了个死疙瘩,再多想一想,就能厥过去。

小梅子道:“少爷,那个郑师爷怎麽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下了牢的姑爷扯上瓜葛呢?他还要他的师爷的位子不要?”

小柯子也跟著帮腔。可是陶献玉就是愤恨、气恼、狐疑,仿佛已经看见了秦汉秋的高壮身子压在郑岚之白皙温软的骨肉上,两人跟蛆虫般蠕动著,尖叫著,而他被抛弃了。心里一酸,小少爷再次落了泪。

在小少爷抹泪的当儿,小伍子端著木盘进来。午膳时间未到,他拣了些菜样来堵小少爷的嘴。陶献玉神色悲苦,小眉毛垂了角,默默看了一眼菜肴,不吭声地吃起来。

三个小亲随都以为小少爷会吃不下。然而,陶献玉愈是难过,愈是好胃口。他吃了两条鹅腿,一个鱼脯,一碗米饭和一碗肉汤。

日头转昃,天色渐暗。余怀县县衙大牢内,秦汉秋跷著腿躺在木板上,等待黑夜降临。既然要逃狱,就得趁著月黑风高。这一点倒是不难,难的是出了这一道门,还有外面的门,这把百事和合的钥匙能帮他畅通无阻吗?就算开启了门!,还有衙卒巡丁呢?如何避开?将他们每一人都敲晕?如果他能顺利出了县衙,他要立即去找小鹌鹑,到小歇水巷将银子拿上,带著小娘子远走高飞……嗯,听上去就跟戏文里安排的一样。然而,问题很多。譬如说,戚大海那厮怎麽办?戚宝花和陶秀珠怎麽办?若是官府为难起他们来,他秦汉秋日後岂不是要寝食难安?或者,可以动员他们一起走?陶秀珠不是说过,预备离开余怀县,到别处开新铺,要破釜沈舟跟那个林老板斗一斗吗?!咕咕──秦汉秋枵腹雷鸣。他悻悻然摸一摸自家肚子;今儿中午狱卒只给他一只不甚新鲜的馒头,个儿倒是不小,却是死面疙瘩做的,无味、嗑牙。但他还是吃下去了,以前他吃过更不像样的东西。可他这麽大的个头,一只馒头能支撑他多久呢?这不晚上的馒头还没送来,他已经饿了。

秦汉秋翻个身,又寻思起来。该怎样把戚大海给弄出来呢?首先,得知道那厮给关在哪里。所幸县衙的牢房都建在一处,相隔不会太远。问题是他怎样才能悄无声息不起动静。他这里是只有他一个,戚大海那边就未必。若是还有旁的犯人,扯开嗓子叫几声,岂不是万事皆休?难道为了叫他们闭嘴,也不怕麻烦地把牢里关著的人都给弄出来?乖乖,那可好!他这就不是逃狱,而是公开反叛官府了……秦汉秋突然怀念起四季青,就算没有四季青,来点迷药也好啊,可偏偏他身上的失魂药都叫那晚上给用光了!早知今日,他不是赶早地去弄些迷药来?

正苦思间,甬道里忽传来脚步声,夹杂铁链叮当相撞的脆响。秦汉秋甫一听闻,即装聋作哑,闭上眼睛,只听见隔壁牢房的门吱嘎开启,一个人走进去,之後铁栅!啷上锁,牢卒的脚步声在甬道里逐渐消失。秦汉秋心里一沈,多了个狱友,他逃狱就多了个障碍!甬道内的声音一止,他就睁开眼,去瞧那个新来的。慢慢转过头,撩眼看去──

一个斯文至极,俊秀至极的官人!身上的衣服虽是脏污了些,在微弱的光照下细细打量,却是上好的缎布料子;袖口、下摆、领口,密密匝匝地绣著梅花样的暗纹;最让秦汉秋感兴趣的是,这个俊俏後生的腰间,不仅系著玉带,一侧还垂下一块如意形状的玉珏。秦汉秋头里认定这人是个公子哥儿,待看到他眉梢眼角一派春情惑意,更加觉得稀奇。难道也是个走旱路的?他坐起来,毫不掩饰地望向隔壁。这回他看清楚了,春情惑意不假,却不是他熟悉的那种,而是他小子从头到脚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不单单是对他,而是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那人感受到秦汉秋的目光,也毫不示弱地看过来──

一双自负自傲,目中无人的眼睛!公子哥儿似乎难有这份气态。秦汉秋被人打量著,却不在意。有意思!不知道这人什麽来头?

两个人就在一片稀薄的光亮中,直直对视。秦汉秋有意将这人跟郑岚之做比较,论相貌,应是不相上下;论气度,这人胜了一筹。放在好几年前,秦汉秋会对这样的後生感兴趣,一感兴趣,就不免联想到床上去──长得这样好,肏起来滋味一定不会坏。可是如今不比往日,这些小後生的确美貌,可是小鹌鹑却可爱而有趣。在情场上,秦汉秋没有野心;既然小鹌鹑做了他娘子,便是将小鹌鹑看作自己人。那些更加撩人的可人儿们,就光看一看肥肥眼睛算了!

然而冬日的天光已尽,黑暗弥漫开来,想看也看不成了!秦汉秋珍惜目力,不再张望,想起逃狱的事,又不禁皱眉。神思漫游的当儿,对面的俊後生开口了──“想来兄台便是那个弑了自家妹夫的秦相公了?”声音低沈,配不上这副好相貌。秦汉秋不及回答,心头想起一人来,“那麽你就是那个采花贼施明轩?”“正是在下。”施明轩似乎有一丝自得。秦汉秋摸摸下巴,应道:“我就是秦汉秋。”他反复掂量著采花贼一词。情理上讲,他应该鄙视甚至唾弃这个淫猥的小子;他自己之前还是个捕快呢。私底下来说,秦汉秋认为凡是采花贼,都是豔福不浅风月无边,环肥燕瘦尽在掌中,比起众多只能对著一个稀松平常的婆娘拉呱的汉子,施明轩实是可叹可羡。何况施明轩又是个少有的好相貌,好的连他都忍不住垂涎;那些大闺女哪里吃亏了呢!……

他盘坐在木板上,不想也正被施明轩精锐的眼目端详著。那目光太过透利,仿佛已经看穿了秦汉秋的心思一般。半晌,施明轩暗自微笑。“你对我可是有意?”他大大方方问道,却是将秦汉秋骇了一跳。一跳过後,脑筋飞转。这是说什麽话呢?对你有意又怎的?你这麽个万花丛中过的老手,还指望水旱二路都走上一走吗?前头说过,秦汉秋对风月之事没有野心。他想过了,小鹌鹑的确闹腾,但做他的小娘子却是刚刚好;他搂著个肥鹌鹑睡觉,就跟腊月里抱著棉被一般踏实舒服。他不是不喜欢更加俊俏的後生,可这麽些俏後生肯老老实实做他娘子跟他过日子麽?秦汉秋看出施明轩的自得自傲来,他识得这份神气。想当初,小秀才也常常这麽睥睨著看人;小秀才跟这个小淫贼原是一个道上的。秦汉秋懒得说谎,於是道:“对你有意又怎的?我没那个金箍棒,揽不来瓷器活。”施明轩哈哈笑了起来,肩不动臂不摇的,仍旧要维持著风度;秦汉秋冷哼一声。一会儿,施明轩道:“我哪里摧花摧草了?都是那些小娘们自愿的!而且,即便如此,我的东西启是随便什麽小娘们儿能消受得了的?”说罢嗤笑一声。

这话说的隐晦,秦汉秋听得好奇。“这个……难道你的黄龙从未入洞?”他忍不住问。施明轩笑吟吟地,“你说呢?”秦汉秋瞪了眼睛,“那……那怎麽会──”施明轩声音低沈而暧昧,“破瓜的方法有很多种……”秦汉秋低头琢磨,“据闻你是用淫蛊。”施明轩沈了脸色,却是更加自傲了,“我给那些小娘儿们破瓜,原就是要检验淫蛊的功效。真真好笑,那些小娘们儿一个个表面羞答内里急切,传出去却是我强逼她们的了!”“你没事养淫蛊作甚?”施明轩吊了眼梢,“我就爱摆弄这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秦相公也是看我不惯了?”秦汉秋心道,我还真是看你不惯!你来了我还怎麽逃出去呢?施明轩见他不应,很不客气地“哼”了一声。秦汉秋决定跟他套近乎,於是继续问起淫蛊的事,“我是不大明白,你是怎麽试验淫蛊,又是怎麽给那麽闺女破的瓜?”施明轩想了想道:“用中空的器物导入蛊虫,进入膣腔便是。蛊虫一入,骚痒难耐,非捅杵抽捣不可。”秦汉秋问:“什麽中空的器物?你不是不肯用你的小黄龙麽?”施明轩道:“萧笛之类呗,还有──我的黄龙可不小,是那些小娘们儿配不上受用它!”他为秦汉秋的口误而微恼。秦汉秋心道,不小就不小;这个配不上那个配不上的,顶好日後你就自家屌捅自家的屁眼玩儿,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肥屌不捅外人眼!

“然後呢?你就将那些闺女破了瓜?蛊虫不是还在里面,她们不是一直痒痒下去?”他问。施明轩靠了墙,满不在乎道:“我只想看看蛊虫的效果──她们自然要一直痒痒的,不过她们的父母会将她们赶紧许配人家,这不就遮过去了麽?”秦汉秋嘿然,“你用萧笛放蛊虫弄她们,她们也肯?”施明轩微笑:“秦相公,不是连你头一次见我,都对我很有意吗?”秦汉秋默然。是啊,谁叫人家是美少年呢?人长得美,就是无往不利手到擒来!秦汉秋不准备跟他计较这个。他又问:“你方才是受审去麽?你可是比我先被捉的。”施明轩道:“可不是!官府就是烦人,我都承认各条罪状了,还抖抖索索颠三倒四地提问,要不是我想休养一段时间,早两袖清风地飘然离去了!”秦汉秋惊奇道:“怎麽?你还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施明轩嘴角噙了含蓄的傲慢的笑,“要不秦相公以为呢?”秦汉秋不言语──还能以为什麽呢?人家黄龙大,长得美,养淫蛊,可自傲,监牢当私人别院,进出如意,还能行个方便地顺手将他带出去?还是再发下善心,把戚大海那厮也一道弄出来?

秦汉秋不知道施明轩是否在吹法螺;但他觉出自己跟这个俊俏淫贼的差距来。施明轩可谓是江湖奇人了!秦汉秋以前跟爹保镖走江湖,有过这方面的见闻,什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少年时候,他叹服,豔羡,感慨,向往,可是他仍是做他的小保镖的,後来不保镖了,又干起小捕快。如今捕快当不成,反转成阶下囚,为逃狱与否,如何逃狱磨碎肚肠。对比之下,施明轩又是多麽潇洒自信,多麽举重若轻!幸好他的肚子又打了鸣,让他得以自然地移了目光,望向甬道。那里来了狱卒,带给他们晚膳吃的馒头和清水肉汤。有东西吃,两人都停了对话。秦汉秋食不甘味,他仍是要出去的,自己单干还是央求施明轩,得拿个主意。施明轩慢条斯理地喝汤,偶尔瞟一眼他的狱友,嘴角是抹不去的笑意。

☆、第四十四章

接下来几日,陶秀珠一面忙於铺中之事,一面兼顾著县衙那头儿的消息。被遣去的夥计花使了银两,两手空空地回来,只道秦相公和戚相公都下了狱,堂审之事却不好说。秦相公在江都府犯的事,余怀县的县令还在跟江都府那边公文往来计议。陶秀珠将话告诉戚宝花,戚宝花按著髻饼在屋里走了一圈,道:“我熬桂汁香去!”便回到小歇水巷,没了下文。陶秀珠连叹气的精神都打不起,铺子在拖著她,两个汉子又入了监,是否会牵连一大片尚不可知;还有什麽前途想望可言呢?在生活上,在生意上,陶秀珠都有那麽些许的雄心。而生意和生活,对她而言是一致的。她自己对胭脂铅粉无甚兴趣,但她希望尽可能多的人对涂脂抹粉感兴趣;生意好了,生活自然蒸蒸日上。她并非想成为富甲一方的乡绅之类的人物,她只是希望凭著诚实、精细的经营,为自己和整个陶府过上体面无忧的日子。富裕仅仅是一个方面,旁人一提起陶一彩和陶府,议论中显示出来的由衷的敬意,才是她暗自看重的。那种敬意意味著,陶一彩和陶府是凭借才能、经验、诚实和尊严到达今日的地位,而这样的才能、经验、诚实和尊严又是经过了时间和世人的检验的。然而眼下,陶一彩和陶府却偏偏与她的愿望越发背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重压和责任──她睡不踏实,桂汁香、林世卿、县衙和陶一彩四个角儿地往外扯她。她眼下经常挂著黑圈,人也消瘦了些。陶一彩众人见了,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心里都清楚,嘴上都讷讷装糊涂。

跟他阿姊相反,陶献玉陶小少爷随著寒气日增,祸事临门,而愈发地吹气似的往身上长膘。如今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小肥鸟儿,肥鹌鹑和胖肉丸;每每洗浴前,脱得光溜溜地站著的时候,陶献玉都扁著嘴苦恼地拍著自家的胖肚皮和肥屁股;摸摸自家肉乎乎的脸蛋,看看自家在骨节处显出窝坑来的小胖手,他是很想抹一把眼泪的。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这麽容易长肉──他明明很为相公担心哩!然而,他并没将此事跟他吃得很多联系到一起。在小少爷而言,吃东西跟肏屁股一样重要,甚至还要更重要一点。屁股可以忍上十天半月不去伺候,上头的小嘴却是不可怠慢的。吃东西让他为秦汉秋和小师爷而愤恨焦虑担忧的心缓和了下来;嘴里甜著酥著辣著香著,他就还可以忍受其他方面的不如意;口中有东西咀嚼,他便仍能感受到生活的好滋味。

可惜,肚子总有满仓的时候,齿舌也有歇息的需要,陶献玉没法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老鼠一般咕咂咕咂地吃好吃的。只要一住口,他便想起阿秦和自己将做小寡妇的前景来。这个前景是可怕的,几乎让他没了吃好吃的东西的胃口,虽然只是那麽一瞬,然而就这麽一瞬就已经让陶献玉咧巴了嘴,哼唧上一会儿。哼唧也有减缓揪心痛的功效,尤其是哼唧声有人听的情况下。通常,小柯子小伍子和小梅子有听他哼唧的义务,可是在秦汉秋入狱後的第四日早上,陶小少爷因头一晚胡乱张罗吃东西外加哼唧,把小亲随们折腾得告了假,管家陶福把南院的一个做了几十年寡妇的老阿妈派来照应他。老阿妈姓何,终年著藏青和玄色,脸上既无皱纹,也无表情,做起活计来,干净利落,对答起来,不卑不亢。陶秀珠赏识她,留她在身边;小少爷从记事起,就顶不喜欢这何阿妈,嘴面上称她一声“何阿妈”,背地里却是一口一个“老寡妇”地取笑。

这日早间,晨霜犹在,小少爷照旧撅著屁股蒙头大睡,被面上茵褥上,床底下床边上,漫漫洒洒地是他昨晚吃的糕饼屑儿。这何阿妈却是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将院里收拾一番後,按照南院的惯例,进到里屋来,抹桌子擦凳儿,悉悉索索,叮叮咚咚的,忙活地一丝不苟。何阿妈打扫完外厅,又进到卧房里,一眼瞧见床周围的不整洁,眉头皱起,眼睛发光。她喜爱整洁清爽,三十岁上做了寡妇後,更加喜爱洁净。如今见了小少爷的卧房,好啊,这麽脏乱!可要好好地大干一场!先是扫帚扫地上的糕饼屑子,然後是擦抹,忙完了,便看到床上去,好啊!又是那麽多!可是床上有人,是小少爷,还在打小鼾,何阿妈是个守规矩而认死理的寡妇,往常这时候,南院的陶秀珠已经起床一个时辰了,这小少爷怎麽还赖在床上呢?他赖在床上,她还怎麽收拾那麽些屑子呢?

何阿妈一方面自己做人规矩,一方面也好对旁人说讲规矩。在她看来,府里的这个小少爷不仅顶不讲规矩,而且简直不像是陶老爷子的种!陶老爷子那样的人怎麽会生出这麽个儿子来?她不好将陶老爷子往坏处想,便将罪过都推到陶献玉的亲娘身上──也难怪,姨娘生的孩子,可不跟夫人生的有区别麽!她看重陶秀珠的出身,伺候陶秀珠以後,更加对夫人的女儿陶秀珠生出尊敬;她也听过陶献玉在背後叫她老寡妇,再瞧瞧陶小少爷的模样,就更加生出一股鄙薄。庶出的小子,终究没出息啊!自己跟个庶出的计较些什麽呢!

因著这份鄙薄,何阿妈便脊梁骨硬实;她不是小柯子小梅子,她可用不著向个庶出的赔小心。现在她要清理床褥,大小姐呢也早就起床了,小少爷就理应起来,好方便她继续打扫。一声不吭地,何阿妈掀了被子,“少爷,起床了!”

陶献玉两腿呈大字型仰躺著,睡衣短小了,露出小半个圆溜溜的肚皮;一个胳膊曲在脑袋边上,手掌拢著脸蛋儿,做个托腮的姿势,很有那麽点意思。而这点意思却打动不了何阿妈冰清玉洁的寡妇心肠,被子一揭,开始往地上掸屑子,哗哗哗,粗糙的掌挥到小少爷身上。陶献玉,先是身子一冻,再是被东西打扰,眼未睁开就张嘴嚷起来:“谁啊?干什麽哩?大清早的不去挺尸,到我这儿来惹哪门子的骚?”一句话就将何阿妈说得血色褪下,怒气上升;守寡後,她向来口不多言,目不斜视,就怕旁人讲她的是非;几十年来,她守身如玉,操行纯正,府里府外知道的,都敬重她,如今真是太阳西出头一遭地,她被人说惹了骚,她要是不狠狠反击,以後她还要脸不要呢?

何阿妈倒竖了眉毛,一把将小少爷从床上揪起,大声道:“小少爷!我虽叫你一声少爷,但也容不得你肆意污蔑羞辱!没错,我是个寡妇,可我心里一直念著先人,矢志不渝,终身不改嫁!对天对地,我都堂堂正正,无愧於心!少爷可不要图嘴皮子快活,随便往人身上泼屎粪子!”抓著陶献玉的双肩,用力地摇晃。陶献玉受冻,受惊,这会儿被前後推摇著,终於睁开了眼,仿佛不认识似的瞪著何阿妈。他眼角还堆著一小撮眼屎,用手揉来揉去,抹掉了,再瞪著何阿妈。他认出她来了,“咦?你个老寡妇怎麽在我屋里?小梅子哩?”耳边仿佛还回荡著何阿妈令人惊抖而感佩的宣言,他也拧起了小眉毛,忙不迭拽过棉被将自己裹起。他没好气:这个老寡妇叫这麽大声地胡咧咧些啥?太阳还在屋脊上就把他叫起来,不让他睡个饱觉──他马上就做小寡妇了,觉都不让他睡好?还敢摇他,这是一个老寡妇在对他一个小寡妇示威吗?

何阿妈惊呆了。她没想到小少爷居然如此不顾脸皮地当面叫她老寡妇;这简直比直接给她一个耳刮子更加不可原谅!这个胖小子又是什麽东西?敢如此叫她难看?怒火和悲愤,交织成一股类似於真气的东西,在她体内首尾衔接,哧哧流转,愈流转愈壮大,愈壮大愈真纯,这流转的壮大的真纯,逐渐形成喷薄欲出的火力,火力爆发的对象,就是我们裹在棉被里呵欠连天的陶小少爷。何阿妈开腔了,她是寡妇,要避是非,不管这是非是关於他人的还是关於她自己的,但今日她决定破例,她要叫这个胖娃娃知道,惹恼一个贞洁寡妇的下场,於是她道:“小少爷,你既然叫我老寡妇,我也必须说几句有关寡妇的话。我有听说,少爷你跟官府捉拿的那个叫秦汉秋的逃犯交情不浅,而且是榻上的交情。这几日我又听说,那位秦相公可是被县衙给擒去了,犯的是杀人的死罪。我心里掂量著,少爷你这麽一来,身份跟寡妇也差不离。既然大家都是寡妇,那麽少爷你何苦坐著痰盂笑粪坑,刷著马桶嫌茅厕呢?”

轮到陶献玉目瞪口呆了。他一向自诩口齿伶俐,能言善辩的,却不想,在这个寒冬腊月的早上,他被个做了几十年寡妇的老娘儿们教训了!而且字字不假,句句是真,却又带著尖锐的钩刺,那麽直接地戳到他心窝子里去!这个没屁股肏的老娘儿们,要爬到他头上来耍威风了哩!他要是不拿出点手段给她看看,哼哼,他白吃那麽多红肉白肉,肥油点心了!

小少爷拖扯著棉被,呼啦一下站起在床上,短膀子叉腰,脑袋前伸;腮帮子鼓了几鼓,两颊使劲,一口隔夜的酸臭唾沫,“啊噗”啐了出去,正中何阿妈的眉心!

“哼咿!哼咿!哼咿!”小少爷撅嘴大叫:“老寡妇日子过的不耐烦,开始编派著咒人了哩!敢叫我小寡妇!我相公好端端地在县衙里呆著,我怎麽是小寡妇?他不过进去绕一圈,歇一歇,以後出来,我跟他继续夜夜肏屁股玩儿!把你上下两张嘴,都给馋的流酸水!你给我等著,我这就把我相公给弄出来,叫你看看,我是小寡妇不是?”边叫边穿衣服,却因为小梅子不在,不习惯自己扣棉袍上繁杂精巧的菱花结扣子,手一哆嗦,扣岔了一颗。他肚皮一腆,往何阿妈那边凑过去:“喏,老寡妇,帮我扣一个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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