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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献玉认定这个骚师爷故意不想告诉他阿秦的消息,声音高了上去,“什麽不能透露?我是阿秦的小娘子,我就要知道阿秦怎麽样了!”昂著脑袋,瞪著郑岚之。甘荃赶紧缓和下气氛,“郑师爷,这,这陶老弟是担心的紧,你,你也体谅些!”郑岚之何尝怕别人对他嚷嚷过?仍旧微笑著,“你们还是回去等消息吧!我实在为难,无法告知。”小少爷看他很是不顺眼,踏步上前,就要去扯小师爷的袖子,“我看你压根儿想看我笑话!才故意不说!”郑岚之笑容不减,让了过去,“陶小少爷这是说哪里的话来?我为何想看你笑话?”小少爷步步跟上,非要抓住小师爷捶打一番不可,“你少跟我装蒜!你以前跟阿秦有一腿,别以为我不晓得!”郑岚之停了下来,“哦?可是汉秋对你说的?”陶献玉立即大叫:“不许你这麽叫他!”小师爷慢条斯理地,“可我以前就是这麽叫的呀!你叫阿秦,我叫汉秋,互不妨碍嘛!”他觉得逗逗这个胖小子,顶有意思;这一举动本是很违背他的初衷的。陶献玉气歪了嘴,慢慢地,他亮出一颗小虎牙,甘荃一看,知道要遭,忙不迭拦在二人面前,“郑师爷,他,他心里著急,口不择言,您别见怪!”陶献玉更加气了,“小麻子,你少当和稀泥的杵!这个骚师爷,摆明了想勾引阿秦,从老泥鳅床上一步跨到阿秦的牢房里,两条腿劈的可大哩!”说罢,朝郑岚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话一语双关,说得极荤。郑岚之立时就煞白了脸。他本涵养极好,又有城府,不会轻易动怒,今儿也不知怎回事,对著这个胖小子就捺不住气。他四处周旋,以攀高枝,跟林世卿敷衍了一段时日,终於如愿以偿,本不觉得有何不妥,却不料经陶献玉的嘴一说,倒好像自己多淫荡饥渴似的!真是岂有此理!这一脸肥蠢的胖燕雀哪里知道他的鸿鹄之志!小师爷的衣襟颤了几下,脸上堆起冰冷的笑意,他向甘荃道:“形形色色的酸泼村妇我见得多了,不会见怪的。”“你说什麽!”陶献玉大喝一声,趁机暴跳如雷。他本就对郑岚之心存嫉妒,这几天又是担心秦汉秋被杀,或被小师爷给勾了去,又是哀叹家道中落,风光不再。在陶府里他没法放胆撒泼,目下到了情敌的地头上,稍稍被刺了一下,就要借此放刁打滚。小少爷跳了脚,冲小师爷道:“哼,你个骚屁眼的不要脸!说谁酸泼哩!你有什麽得意的?阿秦到底把我娶过门,认我做娘子,你哩?你在老泥鳅床上滚了半天,也没见老泥鳅把你收了。搞了半天,还不过是个小小的师爷!没人疼没人爱的,也就个骚屁眼缩缩放放的,聊以自慰了!”说到“小小的师爷”时,竖起小麽指,伸伸曲曲地比划著。

听听,这说的叫什麽话!连甘小少爷听得都半僵了脸,心里骂这胖肉丸光图嘴皮子快活,待会儿可怎麽收场!郑岚之更是几乎气歪了鼻子,然而,没来由地,他想起那日秦汉秋看他的眼神。就这麽一个念头,他就依旧闲庭信步地,晓荷初绽般地,笑了。他望著陶献玉涨红的脸,微笑著道:“是呀,我就一个骚屁眼,缩缩放放,可你知道不?秦汉秋在衙里见了我,一双眼睛就没从我身上离开过。如狼似虎,欲说还休哦!你大概知道,他的那根好屌,是被我第一个吃到嘴的吧?他可有跟你说,那个夏天我们两个都多快活?头里我还奇怪秦汉秋怎麽都娶了你了,还那麽急色,今儿见了面,我才明白,你这个小娘子,实在倒人胃口啊!啧啧,脸上还沾著东西呢,就跑到别人府上骂架……”上前一步,纤纤两指夹起陶献玉嘴角芋头渣,屈指一弹,弹掉了,小少爷隐隐红了半边脸。小师爷继续道:“我就在想,汉秋这麽看著我,是不是情谊尚存?我又是不是稍微有些表示,他就立刻休了你这个胖娃娃,屁颠颠地跑到我床上来?嗯,这值得一试……我午後就到牢里去,将狱卒支开,勾引勾引他,也算是鸳梦重温──”

话未说完,左脸颊上就狠狠挨了一拳!小少爷挥著小拳头,红了眼睛扑过来,“你敢勾引阿秦!”一声带著哭腔的长嚎,对著小师爷又抓又打。郑岚之呢,本来无心,不过接著话儿,想刺激刺激小少爷,谁知道小少爷是个经不得激的主儿,动口又动手,一上来就挨了一拳。小师爷飞快回击,他个儿高,揪住陶献玉的衣领用力一搡,没搡动──陶献玉份量不轻,再用力,陶献玉下盘不稳,被搡了出去,连连後退,一个扑跌碰到对面窗槛上,幸有兔毛帽子遮护,才未破了皮肉。他何时吃过这般亏,就算被秦汉秋打屁股也没这麽狼狈!急怒攻心之下,他嚎了出来,“骚屁眼,不要脸!打死人了哩!”把个丁老伯给嚎来了。

郑岚之是个顾脸面的主儿,叱道:“还不将人撵出去!”陶献玉兀自坐在地上,咧嘴大嚎,甘荃早已被吓傻了,愣在一边。驼背弓腰的丁老伯,却有一双手劲,一手抓一个,提著陶小少爷,拽著甘小少爷,捉小鸡似的把两个人弄出院门,两臂一挥,小少爷们给丢在地上。

院门关上,两个人半天才爬起来。

陶献玉是被横著扔出来的,肚皮著地,全仗著身上棉袄穿得厚,才没伤了筋骨。哼哼唧唧地,小少爷挣扎著爬起来,头一件事就是去看兔毛帽子脏了没,捋著双胖手抚弄来抚弄去,才转眼去看甘荃。甘荃不比他好受;甘小少爷本不是个惯於惹是生非、跟人结怨的主儿,此次受陶献玉牵连,得罪了衙里的师爷不说,还给人提著领子扔出来,简直惊魂未定,花容失色。来不及掸衣裳,甘荃揉著腰和腿,就开始数落陶献玉:“胖肉丸,你好本事!捕风捉影地,就打起衙里的师爷来!把人给惹恼了,拿个大锁链来捉你,叫你下牢,你就舒坦了!”小少爷蛮气不改,“说什麽哩,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他要是跟我单打独斗,会是我的对手?要不是那老头儿,我现在已经把他的脸给抓花了哩!”甘荃嗤笑,“你方才都被人推到地上了,还单打独斗?省省吧!”陶献玉依然嘴硬,“那个不算!论长劲,他可是打不过我!”甘荃道:“感情你今日就是专门找人干架来?你忘了,他方才说,秦汉秋盯著他看的可欢呢?”一语戳中小少爷的心病,眼一眨,两行泪就滚了下来,呜呜呼呼地,陶小少爷哭道:“你少来惹我!臭捕快多半是想肏屁股了,饥不择食!”话说出来,人就抽上了,“哼咿哼咿”地,咧著葫芦嘴,晶亮的鼻涕拖下老长。甘荃实在看不下去,掏出帕子扔给他,“那你现在怎麽办?我们都被人扔出来了。”小少爷扯过他的帕子擤鼻涕,“哧哧”作响,擤完了,又还给甘荃,甘小少爷连忙摇手,“不要了!不要了!帕子送给你!”

陶献玉甩著刺绣帕子,低头思忖,肩膀仍旧抽著,他道:“整桩事都是老泥鳅给捅出来的,你跟我会会老泥鳅去!”甘荃苦了脸,“你还想闹事?林世卿可不比小师爷,颇多顾忌,不至於将你如何,得罪了林老板,你和你阿姊可都没好果子吃!”小少爷道:“我不管!老泥鳅可恶的紧,又是骚师爷的姘头,我非会会他去!”就要扯著甘荃去找林世卿。甘荃不愿意,他道:“今日已经跟人干了一架,你还有精力再去干一架?要我说,咱们明日再去,我回家问问我爹,林世卿近来常去的地方。”小少爷呢,尽管精力充沛,却也觉得力乏;他需要休憩和用膳,来养精蓄锐,好为自家相公跟家里的铺子冲锋陷阵。哼咿,阿姊和铺子里的一干人不是说他是蛀虫来著麽,这回他直接去找老泥鳅,叫他们看看,他是蛀虫不是!拿定了主意,陶献玉道:“这也不错,不过你可不许临阵缩屁眼……明天一早我就去你家候你,你要是敢推脱不出来,我直闯进你屋里,掏出我的蝌蚪小屌,戳不死你!”甘荃听了脸红,啐道:“胖肉丸要撕嘴!话说的越来越浑!……你别去我家找我,如今我跟乔泰哥住在孔庙右首第二个小院里,你直接上那儿去!”说著笑了笑,“再说,你蝌蚪小屌能耐些啥?乔泰哥的家夥羞死你!”陶献玉立刻不成器地嘻嘻笑开,拿手扯一扯裤裆,抱住甘荃就往前顶,“好阿荃,软阿荃,大有大的好,小有小的妙,你怎知道我的小蝌蚪滋味不好哩?”他多日没得肏屁股,一肚子邪火没处归引,这当儿正好抱著甘小少爷抠抠摸摸地,顶来顶去过干瘾。甘荃呢,也觉得有趣,软著身子去推他,“胖肉丸要死了!自己是小娘子,却对著我这个小娘子发哪门子的春?”

小少爷无赖劲上来了,“就发春,就发春!没相公,小娘子一样凑合!”嘻嘻哈哈地,挺著前裆撞来撞去。两人正拉拉扯扯笑个不住,郑岚之的院门又开了,“吱嘎”一声,丁老伯现了身。一眼瞧见两人正在做的勾当,丁老伯脸上肌肉搐了几搐,“要骚情到别地儿去!”声音很大。陶献玉和甘荃被这人扔过,立时就噤了声,不用再说第二句,拔腿就往巷口跑。出了巷子,来到街上,陶献玉一屁股坐在一棵树下,抚著胸口,道:“那老头儿真可厌!下次要整治那骚师爷,非过他这一关……我要把戚宝花那母夜叉喊来,用来降住他!”闹了这一阵,甘荃已露出病西施的神气,“我可得回去歇歇!明早见啦!”陶献玉冲他摆摆手,两人就此道别。

这日晚上,秦汉秋发觉施明轩要有所行动了。自他那回从内衙书斋回来,知道自己极有可能免去死罪之後,就淡了逃狱的心思。施明轩对此,似是有所察觉。他或许是想问一句“县令审问你些什麽?”却自重身份,不肯开口,一定要秦汉秋自己主动告诉他。秦汉秋呢,并不想将这件事同他分享,说起来,他们可谓互不相干,施明轩又是一副高高在上自鸣得意的模样,他犯不著跟他推心置腹。而这一点,自然也被施明轩看在眼里,轻轻地冷哼一声後,施明轩闭上了眼。隔壁,秦汉秋睡在板上,翻覆来去,侧耳听一听,呼吸倒是未乱。施明轩斜著下颌去看黑暗中那莽夫的轮廓,悄无声息地,踱到将两间牢室隔离开的铁栅旁,恶作剧地无声笑笑,然後不期然地胳膊穿过栅栏,在秦汉秋的臀上狠狠捏了一把!接著飞快沿著大腿,一路摸下去,又迅速收手!

秦汉秋惊跳起来,施明轩嘻嘻嘻地托腮而笑。秦汉秋摸不清这人到底什麽目的,想了想,道:“施公子改走旱路了?”施明轩仍轻笑著,姿势优美地站起身,“看你的屁股紧翘结实,忍不住试试手感。”秦汉秋哼一声,“施公子,我可是有娘子,我这屁股只有我娘子才摸得,莫非你也想做我娘子?”施明轩没了笑意,凉了声音,“凭你也敢对我说这话?不是看在你瞧得顺眼的份上,我不拿蛊整废你!”这些半作威胁半作炫耀的话秦汉秋这些日子没少听。施明轩顿一顿,忽又笑道,“好了,不跟你说笑了,我走啦!”说罢从袖中拈出一把锁钥,两指提著一端,晃啊晃地招惹秦汉秋来看。光线很暗,秦汉秋看不清楚,却因著某种预感,不自觉地往绑腿上摸,一摸之下,起了怒火,“你将百事和合摸去了?”传来施明轩得意的笑,“唉,对!我早就惦记上了!”“这个小泥团又是什麽?”秦汉秋在绑腿藏钥匙的地方,拈出个圆球。施明轩轻轻抚掌,“用我的淫蛊,换你的百事和合,你说划不划算?”

秦汉秋没接话。这小子分明戏弄人,谁知道这破泥球是不是淫蛊?若是,他要这玩意儿何用?若不是,他也只好认倒霉!施明轩仿佛猜到他的心思,“你当我骗你?你可以找个人试试,要麽你那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秦汉秋一声不吭地把泥球放回绑腿里。那边施明轩已经辘辘开锁,进了甬道,他将铁栅门重新合上,最後一次对秦汉秋道:“我走啦!”便带著那把百事和合的钥匙,飘然消失在甬道尽头。

待施明轩不见了,秦汉秋才憋了一嗓子与其似的,扯红了脖子叫起来:“来人哦!来人哦!淫贼逃掉了哦!”惊动了衙卒老丁,脚步声劈里啪啦地在甬道里响起,提著风灯的,值房守夜的,睡著了又匆匆起身的,先後来到,一看铁栅完好,却不见了施明轩,个个瞪著眼睛,难以置信。几个人不死心,将不大的囚室打著灯笼一点点搜找,仿佛施明轩是个壁虎或老鼠,又或者变成了壁虎和老鼠,藏到了某个角落。还有个信邪的,打开秦汉秋的牢笼,上来扯问他,摸肩膀捏皮肉的,生怕施明轩换了装,成了秦汉秋的模样。更多的人,却是在整个县衙里来回搜索,动员起全部的巡丁,不许放任何一个出去!罗县令也从睡梦中惊醒,眨著双朦胧的眼睛布置人手。吊著半截子心,他让亲随把缉捕派遣到城门四处。到底离任前要出事!罗茂政这麽想著,望著乱纷纷的县衙,打了个哈欠。监牢里,秦汉秋被折腾得无法入眠,躺在板上,他也打了个哈欠。

话分两头。且说陶献玉又挨了一日,等到第二天去见林世卿问罪。本来这种事摊谁头上,都是个伤脑筋的会面,吃不下睡不著不说,问题是根本就不会想到去跟捏著自家把柄的老怪见面!这陶小少爷呢,却是个横竖不管的小牛犊子,靠著平素对待小厮丫鬟胡乱欺负的经验,仗著自家哭骂皆能,干架来劲的蛮气,小虎牙闪闪地就要去拿自家的牛犊嫩角去挑挑那老泥鳅!当日跟甘荃分别後,回到陶府,照吃照睡,还寻衅揪了小梅子的小辫儿,抱著小伍子要亲嘴,然後被小伍子溜掉了,扯过小柯子,顶著前裆就去挤小柯子的屁股缝。惊得三个小亲随落荒而逃,直奔陶福的屋子,报告小少爷发了癫,他们侍候不了!其实,陶献玉不过想到要去捅老泥鳅的巢穴,紧张兴奋,不能自抑,抓住身边的人就忍不住撩拨。饶是被陶福一顿数落,也扬著一张胖脸满不在乎,直到小伍子平平开口,“少爷,你这样子,若是被秦姑爷知道了,会怎麽说?”陶献玉就想起,秦汉秋肯定又要打他屁股,这才萎了下来。他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秦汉秋打他屁股,或者不要他了。虽说吧,他这麽长时间没肏屁股,的确想跟小麻子假凤虚凰地,撞上几下锺,小娘子没法做,就做上一回小相公也成!可是,万一阿秦知道了,怪罪於他,把他休了,可怎麽办哩?心底上,他还是个小娘子,有做他靠山的亲亲相公,日子才完整周全。他仍是要被人惯著哄著,搂著抱著,才敢放胆去胡闹耍赖。要是没了亲亲相公,没了小娘子的身份,他还有什麽底气干别的事儿呢?

老实下来的陶献玉恢复常态,往嘴里塞糕饼,撅著屁股蒙头大睡,直到第二日太阳爬过屋脊,烘暖了一院枯草,才咂咂嘴巴,朦胧醒来,问小梅子什麽时辰了。小梅子呢,这两日被他欺负得胆颤心惊,又怨又恼,却不敢表露出来,低著头规规矩矩道:“又快晌午了。”“啊啊啊!”小少爷大惊失色,扯开被子穿衣裳,叫嚷著打水洗脸。三个小亲随最近顶恨他,磨磨蹭蹭赶来服侍。其中数小伍子小柯子最著恼,他们昨日才被小少爷给调戏了,差点失了後门!虽说就算真的失了後门,也没处说去,做小厮的不常给老爷少爷暖床的吗?但就是著恼,气愤,连一向嘴滑的小柯子都没了劲头,递脸巾端盆的,敷衍了事。陶献玉呢,却早忘了这一茬,小陀螺也似在屋里乱转,“你们这次告假回来,手脚可慢哩!莫不是歇了一日,将人歇懒了?”三个人闻言面面相觑,都恨不得把这胖小子捶打一顿。小少爷仍旧腆著小肚皮,在镜子前扭来扭去欣赏穿著,不觉有他。赶不及用膳,他整整衣襟,照旧兔毛帽子围脖堆在身上,撵著短腿就出了院子。

☆、第四十七章

林世卿坐在祥鹤楼临街的二楼雅座里,啜著“葫芦春”,那个护卫汉子,立在门首。他本来是在等罗县令;他的管事一报说江都府那边案情又变,他的鱼眼就立时生动了起来。他预感“陶一彩”要离他而去,他的布置功亏一篑,而破坏这一切的,不过是江都府一个不知名的娼妓。他想到郑岚之,那个雄心勃勃的骚师爷没给他透任何口风──怎麽,还没坐上金华县县令,就想过河拆桥了?可是情况紧急,让他顾不上找郑岚之去问罪,他直接邀请罗茂政到祥鹤楼一叙。他感到事情的棘手,罗茂政即将离任,对跟他好礼相待并不上心,而罗茂政又是个说软不软说硬不硬的闷青蛙。他想到罗茂政大概不会愿意在这事上给予他什麽帮助,却没料到那个姓罗的敢拒绝赴他的宴,理由是才捉住不久的采花贼逃狱了,他正焦头烂额,分身乏术。林世卿在桌上轻轻扣著手指,他在思考是不是要上江都一趟,好从根上定了秦汉秋的罪,叫陶家再也挣扎不得。“葫芦春”的香气留在他的嘴角,屋里很静,只听见他“嗒嗒”的扣桌子的声音。护卫他的汉子依旧单衣劲装,立在他侧面,逆著光线去瞧林世卿,瞧他一向安沈的眉目,陡峭的鼻和紧闭的唇,最後目光停在那个上下扣动的修长的指上──用膏油护养得很细嫩的白生生的手指。汉子不动声色地盯著他的东家,凸起的喉结缓缓滑动,他微微侧了身,好挡住自己下面的变化:他胯下顶起了一片小小高地。

正当雅座里一人有了绮念而另一个毫无察觉的时候,祥鹤楼楼下进来两个小少爷。“胖肉丸,可说好了,不许动粗,到时候吃不了兜著走的人绝对是你!”一个扭著屁股的麻脸少爷搂著一个脸蛋和身子都滚圆的矮个少爷,对後者道。“去!去!你多半是对那老泥鳅余情未了,受不了我揍他!”矮少爷嘴巴一撅,睁著双圆眼溜溜乱转。“我说小麻子,你就在旁边看热闹就好,其他都交给我!”麻脸少爷屁股扭得更凶了,“交给你才人仰马翻!”说著两人上了二楼。

他们自然便是陶献玉和甘荃。甘荃知林世卿今日在祥鹤楼,便领著陶献玉上这地方。陶献玉今日是来挑战老泥鳅的,却不改嘴馋好吃的本性,一把扯过个茶博士,“哎,你们这儿什麽荤菜最好吃?”茶博士看著小少爷颈间脑袋上的兔毛,认定这是个富家公子,讨好道:“手抓仔鸡,来客必点的菜!”“那快去,两盘手抓仔鸡端给我!”茶博士一听,就应声喏,脚步轻快地下楼去。甘荃嚷道:“胖肉丸,你都长成这样,还吃荤哩!”陶献玉道:“反正你会帐,我当然点好的吃!”“凭什麽又我会帐?”小少爷咧嘴笑道:“你敢不会,我去告诉你乔泰哥,昨日你跟我骚情来著!”甘荃一双狐媚眼骤然睁大,“胖肉丸!你又是什麽好人?那我告诉你相公,你不在家乖乖尽娘子的本分,净背著他做小相公!”陶献玉哼哼地,“你去!你去!我才不怕!”心里却著了虚。甘荃嘴上道:“不怕就不怕!嚷嚷什麽!”心里却道,等秦汉秋出来了我非教你屁股遭殃!

两人又干上了嘴,你一句我一句。陶献玉扯过茶博士给的白毛巾,胡乱擦脸揩手。他喜欢“手抓仔鸡”这个名儿,听上去就好吃!他打定主意,在跟老泥鳅干架之前,要把肚子吃得鼓鼓饱饱。甘小少爷呢,头转来转去,只为搜寻林世卿在哪儿。而此时此刻,通往余怀县西边城门的官道上,一骑快马正马蹄橐橐,离县城越来越近了。转眼入了城,一路不停歇地往县衙方向而去。当堂倌将两盘浸了干辣椒油的仔鸡并两份细面薄饼端上来时,马背上的官差已经甩蹬下马,著值房衙丁通报後径往内衙去了。

甘荃和陶献玉见了炸得焦油金黄的仔鸡,都忘了其他,口涎直吸;小少爷起了床就去找甘荃,本来就饿了肚子没吃饭,这会儿见了油鸡仿佛小猪见槽,撒著两只小蹄子就拱过去,薄饼一推,扯下根鸡腿啧啧大嚼。甘荃不像他,翘著兰花指拎起薄饼一角,一点点切鸡肉,摊在饼上,慢慢地卷成一卷,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他顾及风度,照旧吃一口,抹一下嘴,眼角还左顾右瞟的,把那些男性食客一一看在眼里。左边那个大汉,身型倒是不错,可是五官就差了点儿;坐他右首边的後生,长得白净入眼,眉目也看得过去,可是腿间的东西怎麽那麽不明显?甘小少爷撇一撇嘴,想还是乔泰哥好……他这一耽搁,那边陶献玉已经鸡骨头吐了一小堆,双手抓鸡皮摸得十根手指油光可鉴,半张脸上又是一层油渍。小少爷吃得开心,才不管其他,兀自捧著鸡架,埋首啃食。

甘荃东瞧西看,正正看到了要找的人,“看!那不是林老板的护卫!”陶献玉裹著一嘴喷香鸡肉抬起头,顺著小麻子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精壮汉子正从雕花!门房内走出来,叫住个酒保,想是吩咐上些酒来。陶献玉吞下嘴里的鸡肉,他识得那个汉子,那个臀部鼓翘始终沈默的练家子後生,曾勾起过他的春情。咕嘟,他咽下口水,不知是为了哪一个,手上的香鸡呢还是远处的汉子。小少爷将鸡架子撂下,拿毛巾揩揩手,站起身,“我找老泥鳅去!”

与此同时,县衙门口,秦汉秋并戚大海两个正懒懒步出。一个抬头望天,呐呐自语,一个举目四顾,若有所思,陡然,戚大海叫了声:“这事儿真的奇了!”秦汉秋回道:“走,上陶一彩报喜!”

汉子跟酒保说完,要再来一瓶“葫芦春”,就往雕花!门走,身後响起啪嗒啪嗒脚步声,他不在意。推开!门,进屋,顺手关门,却被抵住了,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林世卿,是我!还记得我不?”汉子低头回望,一个胖乎乎的小子,眉眼略熟,似是见过。此时,这个胖小子正挤过!门,绕过他,向他的东家走去。汉子招呼不出地,伸臂就扯了胖小子後领,捉鸡仔儿也似提在半空,然後去看林世卿的意思。陶献玉被人拎悬起来,知道不妙,也不挣扎,垂著短胳膊短腿吊在那里,一边团著胖脸,可怜巴巴地朝汉子求饶:“好哥哥,你放我下来,我悬著头晕哩!”一边冲林世卿道:“姓林的,我是陶献玉!你害的我们家好惨!”

林世卿已经微醉,他瞥眼看过来,见到自家护卫拎颗大白菜似的提著个胖乎乎的小官人,一启齿,轻声笑了。那笑容看在汉子眼中,呼吸为之一紧。“放陶少爷下来!你出去!”林世卿觉得被悬在半空的胖少爷顶有趣,一招手,叫陶献玉过来。汉子放下胖小子,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林世卿,走了出去,合上门。

甘荃眼见著陶献玉跟著护卫汉子进了屋子,愣了半晌,不知该如何是好。紧接著,那个护卫就出了来,门随即关上,汉子叉脚立在外边。甘荃又要发愣,却即时回转来,打著气站起,往雅座走去。门外的汉子注意上了他,神色不善地乜视他,一双手握拳,松开,又握拳,然後看看甘荃,似是打量冲哪里下手来得好。甘小少爷是个胆小的主儿,被他一乜一看,就软了膝盖骨,回到座头扔下点碎银,就跌跌撞撞往楼下跑。

跑出祥鹤楼,来到街市上,甘小少爷又发了愣;胖肉丸已经成了甕中之鳖,可怎生是好?他立刻就想回家,哦不,到米行找乔泰哥,撒撒娇,压压惊,想到胖肉丸,却踌躇起来。对面一顶轿子正好下杠,里面的人往外迈腿,甘荃一个机灵,招著手就扑过去,“去胭脂铺!去陶一彩!”嫌那人慢吞吞,伸手去扯,自己扭著屁股往轿子里坐,“快些!快些!要死人了!走得快多给轿资!”四个轿夫一听,同时急忙忙起杠,八条腿踩著云朵也似,往陶一彩飞奔。

陶一彩後堂,陶秀珠、陶寿和戚宝花,传著个雕花小盒,点著手指,凑在鼻下,嗅一嗅,抹到手背,揉一揉,再彼此相看,都是喜上眉梢。“怎麽样,大侄女?我这桂汁香还凑合吧?”戚宝花笑眯眯地,欣赏他们的表情。陶秀珠答道:“戚姑姑,还是你了不得!好歹这麽多日,叫我高兴了一回!”陶寿接道:“这才是否极泰来,有了这个,我们会慢慢有起色……”外面陶白和陶白媳妇儿同时叫道:“大小姐,快快来!姑爷回来了!”这一声石破天惊。三人互望一眼,几乎同一时刻往前堂走!

胭脂铺里,四方厅中,铁塔般立著的两人。“大海!秦家侄子!”戚宝花一声大喝,走过去,一人背上拍上一掌,“啪啪”两下闷响。陶秀珠呆在原地,“你们如何……”戚大海抢道:“说来真神奇!江府有个粉头投案,说当时她陪姓胡的死鬼喝花酒,忽然秦兄第过去揍拳,把死鬼掀翻在地,走了……她过去看那个死鬼,却是还活著,她不去救人,倒从头上拔下一根大头簪,就著一块碎砖头,从死鬼鼻孔里戳进去,给钉到那姓胡的脑门心上去了!完了,才喊救人,出人命了,好将罪过推到秦兄第身上!真是好手段,好本事!”众人听得瞠目结舌,均觉不可思议。一夥计问道:“那又如何投案自首,莫非是良心发现?”戚大海开始挠头,“大概如此,嘿嘿,她要是不良心发现,可是好多条人命……”未说完,被戚宝花在後脑上扇了一掌,“刚出来就咒自己!”秦汉秋四转一看,“我那小鹌鹑呢?在家睡大觉吧?我马上去瞧瞧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嘶叫:“陶家阿姊!了不得,陶老弟被那林世卿给扣住喽!”

众人悉数大惊,引颈一看,原是甘荃连蹦带跑地扑进铺子来。甘小少爷一下被呼啦啦围住,屁股不好再继续摇摆,只是扭著身子,尖叫道:“你们,快去祥鹤楼,陶老弟被林世卿扣在那里!”翘著兰花指,将来龙去脉讲清楚了,一边讲一边偷偷拿眼去瞄秦汉秋,心道,他奶奶的,果真是条好汉子!

那边,秦汉秋听到一半就明白了大概,操起一茶盅仰脖灌下,咂咂嘴就大步奔出铺子,拔脚就往祥鹤楼跑。戚大海刚逃出生天,奋悦不已,一见这架势,也是义不容辞,紧跟著秦汉秋而去。陶秀珠待甘荃噜噜索索说完,心道这还了得,姓林的想拿献玉来要挟吗?一敛裙裾,叫上三五个壮汉夥计,吩咐陶白去县衙告状,便同戚宝花一道,投奔祥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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