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大马上,精神奕奕的独自前往庞家迎亲。在他身后,洁白敦实的新帐篷矗立在萧条的牧场中,有种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另起的凉棚内,铁锅已经架起,成扇的猪牛羊一字排开备在了案板上,一切准备就绪,就只等着开火了,这些都是刑管事操持的,这老头昨晚就在隔壁的小帐篷里住下了,说什么排场不够吃食上凑,硬是把当天的菜市场搬空了一半,闹得这片儿的人都知晓今日里庞家的舅爷要办喜事。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得得’的马蹄声中,白嘉自顾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的行走在迎亲的小道上,想到从今往后,自己也是有房有车有老婆的人了,心里那个美啊,正自得意间,头顶炸起一声粗嘎的鸟鸣,随即一坨鸟屎从天而降,好死不死的糊在了他的额角,白嘉的笑脸就在这一坨热乎乎还在不停往下淌的鸟屎中,风化碎裂。
这叫个什么事!难不成是没按这边的规矩来给山神磕头,遭报应了?抬头望天,天空阴沉的厉害,像是随时能滴下墨汁,连着七八天都是这种要死不死的鬼天气,折腾的人都跟着蔫了,而更让他在意的是,其中夹杂的阴邪之气似乎越发浓郁起来,随着小风儿吹过,直往人骨头缝里钻,白嘉突然间想起,这无花郡似乎已经有段时间没起过大风了,想起这茬,他不禁往后倒腾起来,思索这变故究竟是从何而起的,这倒着倒着,源头就定在了他初次到百稔城的那晚,若没记错的话,自那晚莫名出了场龙卷风后,南宛地界上的风口就渐渐弱了,于此同时,那阴邪之气也来了,之后,无花郡的百姓开始闹病,这般一一想着,白嘉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一个激灵双腿一夹,就听身下的马嘶鸣一声,‘刺溜’出去了,好么,这下也不用犹豫要不要下马补磕头了。
南宛的婚俗,成婚前夜,男女双方都会在自家的门檐下栓根红布条子,用以通达天地告知相邻,这条俗称喜信的布条,要垂挂九天方能取下,寓意长长久久之意。
白嘉到时,庞家大门上的喜信正悠悠的打着卷,除此之外,门头两侧还多了俩盏大红灯笼,倒是又凭添了三分喜气。平时空落的大门口,此时堵了不少人,锭子站在门槛外挡着了那些不停往里探究的视线。不管哪朝哪代,人类那颗八卦之心无时无刻不在燃着熊熊大火,即便无花郡依然笼罩在疫病的阴影下,也抵不住百姓们看热闹的劲头,而且听说了这桩亲事双方都是男人,且瞧着还办的如此喜庆,可不就招人稀罕么。
今儿是自家少爷大喜的日子,锭子早早就在门口巴望上了,白嘉的大马一靠近,就跟鹤立鸡群似的,打眼的很,没等他靠近,这小子就扯着嗓子喊:“老乡们,让让,给新郎官借个道”,说着又窜到墙根处去点墙洞上插着的两竿子鞭炮。
鞭炮声响,人群自动分开了道,白嘉跳下马来,随手把缰绳一扔,在众人还没回神时,几个大步窜进了门内。庞老爷子虽然嘴上说着要入乡随俗,临到头,到底没舍得下狠手,甫一进门,就见不大的二层土楼,里里外外都挂着红,院正中停靠着一架板车,上头垒满了披红的木箱。正对着院子的厅堂洞开着,老爷子坐在上首,正逗着怀里的小百真,似乎是极为惬意,但仔细看,不难发现,老爷子有些心不在焉。
白嘉没多做停留,直接走到他老丈人跟前,叫道:“爹,我来接元宝了”
候在一旁的王刘氏忙接过百真站门外去了。
腾出手后,庞老爷子有些干巴巴道:“白小子来啦!”,说着,就去拿手边的茶盏喝水,大抵是心里紧张,动作幅度大了点,一不小心就把茶盖子掀翻了。
眼见着茶盖要落地,白嘉手一伸,稳稳的接住又递还了过去:“爹,您悠着点”
老爷子显然被吓了一跳,不过,待接了茶盖,屁股重新落座后,又装模做样道:“用惯了茶缸,再碰这茶盏难免手生,幸好你身手了得,要不就可惜了”,
那只天青色的杯子,白嘉认得,是除夕那晚,庞祝送的,当时老爷子还各种嫌弃来着,这会儿瞧着又像当宝贝似的,再接着喝茶时,那手端的无比稳当。
个别扭的老头!
“爹,元宝呢?”,白嘉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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