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些话要对风爷说,风爷不曾亏欠一清什麽,倒是一清没对风爷说一声‘多谢’。一清这次能回到阔别已久的故里也是担了风爷的好意,家中幼弟能进京某个职位也亏得风爷在其中照拂,风爷对我兄弟花费的许多心思,一清的确要道声谢。”
高一清觉得自己心口堵得发疼,一字一字直穿透他的喉咙而出,但一言一语都是沉稳地吐出,没有丝毫的不顺,透过风擎深邃的眼,高一清看到面色平静的自己,一张一合的嘴,像是岸上渴水的鱼:
“风爷这段日子忙得很,一清总觉得自己耽搁风爷的正事,一清思索再三,剩下的路程一清觉得自己尚能独自走完。”
没有料到如此情形的风擎,犹如晴天一个霹雳,内心震悚起来,昨夜的甜蜜在天明炎热的烈日之下,犹如昨夜雨水被瞬间蒸发殆尽,找不到一丝痕迹,将风擎心中最後一点绮丽和奢望敲碎。
高一清看著风擎有些失神的样子,心里很是後悔,昨夜……他一直是顺从配合的,他知道他们最终是走不到一起的,除了厮守到老外,他可以拿自己所拥有的来补偿风擎,补偿他无法回应的爱。
“风爷也要注意了自己的身子,出门在外,家中还是有人记挂,修书回去也好免了让佳人心上一层担忧。”
高一清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直插进风擎胸口,呼吸间越扎越深,他知道高一清的别扭,却忘记高一清的断然无情。
日光迁移,本来在窗沿下的阳光爬到桌下,留下了大片阴影和淡去的温度。
“爷,”不知何时到了门前的绿松推门进来,“药给煎好了,大夫说了要趁热服用。”
白瓷碗里是浓黑的药汁,只看起来就觉得苦味甚浓,风擎和高一清目光都转向进门的绿松手里的药碗,沉默不语。
“爷是时辰该喝药了。”绿松双手稳稳端著掌盘,又提高声调说了一遍,将二人从各自的思绪之中拉出来。
“今日我真的乏了,你喝完药也早些歇著吧!”高一清说罢就转身进了内室。
风擎看著高一清的消受直挺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後,从掌盘上端起药碗,仰头眉毛都没皱就将苦药喝尽,把药碗丢给绿松。
高一清重新躺回床上,盖上软被,屋外在悉悉索索的声响後就归於之前的宁静,桌上的沉香燃烧殆尽了,香味犹存,高一清的心中烦躁不定,辗转反侧不能安眠,夏日暑气衣衫半湿沾身。
断了,断了……他们中间终於有个了断了,一直萦绕在高一清心头的事终於能放下,一股解脱感的同时,心中滋味繁盛,连高一清自己都体会不出来,失落难过……还有那丝独享的温柔失去後不得有拥有的恐慌。
浑浑噩噩高一清终於有些睡意,屋里又进来了人,可高一清没精神搭理,等人到了床前,索性背过身去,睡梦里有听到小游的说话声,间或有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也穿插在期间,想来是请的大夫来了。
再醒来时,窗外金乌西落,屋里只有室外点了一盏小灯,迷蒙昏黄的,高一清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恍惚感,坐在床上半晌缓不过劲儿来。
☆、(8鲜币)行道迟迟65
小游进屋叫了好几声,高一清才回过神来,呐呐地应了一声。
“少爷你这是睡蒙,晚膳刚好,咱们趁热吃吧。”小游利索把饭菜端上桌一样样摆好。
高一清随意地套了一件外衫坐到桌边,小游端起一小盅放在高一清面前:
“晌午後大夫来给少爷把脉的时候,少爷还睡著,大夫说少爷身子没什麽大碍,就是底子太虚,最好时常吃些滋补的。”
小游揭开盅盖,盅中清淡的汤里搁著几枚红枣,小游继而把调羹放在高一清手边:
“本来想寻个山人参给少爷炖锅鸡汤的,可惜这里材料不足。”
高一情现在五觉失感,口中寡淡,什麽味道都尝不出来,吃什麽都无所谓,桌上四菜一汤,就他和小游二人而已,平时都会在晚膳之前赶回来的那个人现在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
“少爷,东家主子今晚回不来了”,小游咽下一口饭,突然转变的话题,“昨晚那两个贼人可是不了得!”
小游一惊一乍的样子丝毫引不起高一清的兴致,在听到风擎不回来的消息後,高一清心道果然,整个人更是消沉。
“少爷你知道那两个贼人是何人在後面指使吗?”小游突然凑到高一清面前,心神不宁的高一清被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调羹。
“背、背後有人指使吗?”高一清向後缩了一下身子,避开小游在他面前的一张脸。
“是的!”小游故作郑重点头,带著神秘说道,“那个人我和少爷都见过面哦。”
高一清稍稍打起精神,听小游把前因後果叙述清楚。风家的绣品生意在江南一带越做越大,提起四大名绣中的“苏绣”都会不得不提到风家,江南一带一些小的家族被排挤没落或是倚仗风家鼻息生存,小家小户生存不易,但想要分一杯羹的自然大有人在,风擎这次就被手下的人反水了。
吞下了修建新绣坊的大笔银子不说,还勾结做绣缎商贩的商贩虚做买卖,惦记上风擎在尧水镇此处的绣品生意,以为风家丢了绣庄,败了一桩大买卖,风家看不上尧水镇而放弃此处,那样有了可以趁机接手此处刺绣生意的可能。
要说谁有资格在风家走後张罗起一个镇的绣品买卖,怕提到徐老板没人敢说个“不”字,镇上的绣品生意从植桑养蚕选丝到绣女挑选绣品买卖,都有徐老板经手,在镇上说话从来说一不二,几年里也是赚了良田大宅。
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往高处走,最愿意的是自己能站在最高峰,而不是屈居人下,暗中盘算一切的徐老板所作的一切也无可厚非。
可惜他低估了风家的财大气粗,也错估了风擎的警觉性,风擎初到尧水镇来看绣品时,连烧毁的新绣庄都不曾看过,也为交不齐的绣品而担忧,徐老板以为事情就算成了七八分。
可风擎一离开,徐老板就收到消息,风擎已经差人到官府递了状纸,让县丞大人彻查绣庄被烧一事,敢著要的绣品也平白无故被风擎解决了,徐老板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了,只能斩草除根,以绝後患!
“少爷你不知道,那个徐老贼是贼心不死,昨晚一击不中之後,今日居然又下杀手!”
听著听著,高一清心弦越绷越紧,原来不是偶遇灾祸,而是祸心包藏已久,危机就暗藏在他们身边,昨晚他们险些就丧了性命,没想到居然有人心如寒冬冷冰,非要将人置之於死地不可!
“风爷他……没事吧?”见小游激动振奋的样子,高一清猜测风擎应该没有大碍,但忍不住就想问一句。
“主子他吉人自有天相,徐老板恶人自有天收,现在正被关在县丞大牢里面呢。”小游骄傲地抬起下巴的模样,仿佛是自己奋勇杀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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