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清听著绿松的脚步声渐消於门外,朝内翻个身,看著纱帐上细密交织的细纱孔。枕边还放著一些小玩意儿,外间的榻常是小游睡的,高一清在那些小东西里看到了小游装银钱的荷包,松松的敞著口,高一清一翻才发现荷包里的铜板碎银两一些都压在软枕下。
高一清在心里摇摇头,哪里有人这麽大意的,若是高一清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小游的私房钱,这荷包还是小游央婶婶给做的,有些年头了却还扎实。
“咳。”
突然凌空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声,正兀自想得出神的高一清惊得浑身一个机灵,慢慢转过头去,就见风擎光著上身,一手扶著左边得肩膀,一张脸面无表情。
高一清看著风擎不说话,看风擎一脸沉默的样子也不会说什麽,琢磨著就先开口:
“……绿松刚出去。”
站在床边的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高一清保持著身子向内头朝外的姿势有些难受,不能这麽乾耗著:
“……你的伤……还痛吗?”
好吧,高一清承认自己问了一句废话,目光在风擎赤裸的上身扫过,然後飘到风擎身後的木桌上,问:
“你要上来一起躺躺吗?”
似乎风擎就等这句话了,掀了被子就坐到了床上,高一清往里侧靠靠给风擎让出地方。
“不躺下吗?”
“躺得多了。”风擎事实上是躺不得,而是只能趴著,就算坐著也不敢靠在床上。
高一清看风擎颇为辛苦,想想风擎遭了这回罪也有他一分责任,若是自己没说那番话,也风擎也不会因为在外不回而遇险。
高一清想起身陪风擎坐著,可身上气力没回来,便还躺在原处。
“拿著披上吧!”
高一清丢了一件皱皱巴巴的衣裳给风擎,风擎单只手给自己披上,沉默的样子大概是不愿多说话。
高一清也不想勉强,将枕下的铜钱银两一个个的放进荷包里,叮铃叮铃的脆响,听来颇为悦耳,高一清手指间摩挲著一枚铜板,道:
“小游总喜欢藏些零碎的东西,现在总算让他攒上银子了,记得在京郊的时候,小游连零嘴都攒过,总是舍不得吃……”
这是高一清第一回在风擎说起在京郊的生活,那段日子他活得很是彷徨,一觉醒来连自己都记不起,自己唯一依靠的只有顾婶和小游罢了。
风擎屏息听著,看著高一清乌黑的发间的洁白的贝耳,紧绷起的身体让伤口疼痛起来,提醒著风擎自己有多紧张。
“我虽不想承认自己已为深宅家母的身份,但每每见到婶婶和小游为了每日生计奔波,多少还是抱著一丝希望,若是因为自己家母的身份让婶婶和小游过得好些也挺好的,可等了许久……”
“如果……”风擎突然握住高一清的手,“如果当时我去的话……”
“你知道没有如果。”高一清回头看向风擎,黝黑的眸子锁住风擎的眼。
风擎的心猛地一沉,原来他们错过太多,他以为自己是一直在原地守候的那一个,只是机会留在他背後,他却没有能在恰当的时候回过头去……他何尝不是有自己可笑的坚持。
“我……”风擎没料想到高一清会对他说这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的情我受了,心里也是有你的,你只当真心错付罢,相守终生就勿要再提了,就当我负了你。”高一清笑笑,这话终於是说明了。
风擎心中擂著鼓,那句“心里也是有你的”听了都有几分不敢置信,如同久旱的地在春雨细润的一瞬间,由一点向四周浸润著,将干裂一丝丝治愈。
“胡乱说的什麽!”风擎抓著高一清的手一把就将拉到自己怀里,高一清刚拾好的银钱都叮当散落了下来。
风擎双臂紧紧抱紧高一清,想将这个爱胡思乱想的人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感他所思体他所想,不再隔著一颗心就永远觉得隔得那麽远。
高一清的下巴搁在风擎的肩头,鼻头发酸,嗓子哽著,抵在风擎胸前的手推了推,沙哑道:
“快松开,伤口又裂了。”
风擎将高一清揽得更紧,所有其他他都不管不顾了,此刻他愿意让时光停止。若是这生未有缘,他也是等不及重结来生的愿。
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当断不断,江南的温柔乡让心肠再硬的人都不敢轻言离别,高一清与风擎耳鬓相贴,刚看清的路又模糊起来。
“你我心意相通,自当白头相待老。”风擎亲吻著高一清的发顶,说的是承诺的誓词,也是对彼此的安慰。
☆、(8鲜币)行道迟迟72
院子里有两个病人,衣食住行都要格外注意,尤其在吃食上更要精挑细选,风擎和高一清的吃食常是在两个灶里烧的。
衙门里的差人来过几回,想请风擎上堂露个面,但每每都被用养伤在床的藉口拦了回去,几来几去把吴管事请去到堂上站站,也就不来打扰了。
徐老板买凶杀人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偏偏买凶杀人的目标是最不能得罪的最了不得的人,县承大人最是惴惴不安,派出去的人好回来都说那位大人还在卧床养伤,紧接著就派人送些滋补养身的药材去。
县丞大人为自己的乌纱帽,战战兢兢盼著那位大人伤得不重,能早点痊愈,好登门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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