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死别
月亮潮汐 十、 死别
那天接下去的时间里,我一个人到华山路吃了饭。华山路有家店的小馄饨很好吃,薄得接近透明的皮,看得到里面粉红色的肉馅,汤里漂着紫菜,虾皮,蛋丝和香葱。曼因非常热爱这种小吃,在香港的时候我领她去吃鲜虾云吞,她总嫌个头太大,肉馅不够香,汤不够美味。每次看到这个上海小女人一览无余的挑剔,我总是笑着说,不着急,等以后回到上海,你想吃什么,我都陪你去吃。
一个人坐在灯火通明的小店里一口口吃小馄饨的时候,我多少有些漠然地发现,对于曼因的回忆,已经不再像以往那样让我心头某处千丝万缕地悸痛了。
说到底,又有什么是不会过去的呢?我不曾忘记,但是毕竟我的生活在继续着,而一个记忆中的人,也会变得越来越不重要。这与柯无关,仅只是时间的副作用。
晚上,我在家里洗衣服擦地板,然后把画夹里的速写和许多画了一半的素描晾了满地。
我画的都是柯。人总是如此,给自己一个框架的同时,就预示着将有一天会打破这个限制。我曾对自己说过永不画私人意味的作品,现在却也未能免俗。太多的情绪需要表达和宣泄,而我只能用笔来缓解我心底喷薄欲出的感受。
我挑出这些预制品中不合意的,一一用裁纸刀毁掉,将剩下的放回画夹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画一幅完整的画。太久没有在无参照物的前提下创作过一幅画了,我想也许会半途而废也说不定。但我想要一试。比起为别人仿造经典或者修补千年壁画,这是当下我内心深处最想做的事。
做完这些事情,我放了一张CD开始试着入睡。近来我时有头痛,为了安神,经常听着CD睡觉。这一张是印度的梵乐,充满了悠远的宁静之意。我在音乐声中渐渐睡了过去,直到被电话铃声吵醒。
电话那头是一个北方口音的男人。他说了两遍我才明白过来,这人是麦。那个将我介绍给黛瑶的人。我记得他是在香港的某拍卖行工作。
现在几点?我一边用手指按着因为被吵醒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边含糊地问他。
三点半。麦说,你现在醒了吗?
嗯……有什么事?我问他。
老左出事了。麦在电话那端说。话筒里伴杂着长途的嘶嘶声,使得他的声音有种不真切的意味。
你说什么?我顿时完全清醒过来,握紧话筒问他。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今天下午过去的。麦冷静地说。
过去?我脑子里轰鸣了半天这个词才回过神来。老左死了。
我搭上第二天最早一班到兰州的飞机,在那里转机前往敦煌。赶回来参加老左葬礼的,除了我还有七八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是风尘仆仆的表情。看惯了这帮人穿着褪色的工作衣和老棉袄,如今一下子都衣冠楚楚起来,还颇有点不习惯。
麦比我到得还早。他昨天傍晚就从香港出发来此,负责葬礼的一应事宜。老左没有家人。
我想起老左曾对我们说,等这里的修复完成了,都回来看看吧。我们现在重新聚在这里,却不是为了壁画,而是为了长眠于此的他。
据麦告诉我们,老左来敦煌之前,就已经拿到了医院的诊断书,肝癌中期。所以他最初就没有回去的意思。他本来就是打算在这里工作到死,只可惜没能等看到壁画全部修复完,他的身体就支持不住了。
几个男人都脸色凝重。有人说,还真没看出来他身体有异,老左总是乐呵呵的,精神又好。
又一人说,芮敏和他最熟,不也没看出来吗。
说到这里,那人忽觉不恰当,噤声看我。
我不看任何人。我只是看着灵堂上老左的照片。这照片应该是几年前拍的了,那时的老左看起来年轻些,仍是笑容里透出一点点孩子气,眼角泛起笑纹。
我摸一下颈间的玉坠,玉犹带温,原来的主人却已经灰飞烟灭。
想哭却上不来眼泪。我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也许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了。和对曼因的感情不同,我与老左之间,有的是无言的默契和信赖,我们相伴过九个月,一起在苛虐的环境里自得其乐,纵古谈今,笑语飞扬。他于我,是一种无声无形的支撑。如果没有他,我无从度过失去曼因时那种绝望的心境。他把玉坠给我的时候,其中隐含的,当然是比所谓友情更加深远的心意。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视而不见。我以为我们会永远是好朋友。
而老左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他从来缄口不言,只是默默注视着我的悲喜欢笑,看我为我爱的女人所牵动辗转,只是在我魂不守舍的日子里,给我一份踏踏实实的暖意。
老左。
第二天的葬礼结束后,我没有多做停留,乘旅游班机飞到了北京。到北京是下午时分。在北京机场,我拨通黛瑶家的电话。如预期般,电话那端响起黛瑶柔和的声音。
喂。她说。
我沉默。
喂。
是我。
你怎么突然失踪了?害我们担心得很。她飞快地说。
嗯,出了点事。
你在哪里?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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