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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钰对金仁道:“云栖只是一时性急,后来就都明白了,其实是最通情达理的。不信让他自己说给太傅听听。”到了此时,章瑛不得不将自己跟皇帝因邹良进言而发生矛盾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金仁讲了一遍,并再次承诺以后必将竭力效法秦帝后,绝不任性妄为。听完之后,太傅点头说:“不愧是要做母父的人,奉君如今果然稳重了,今后必能好好帮扶陛下、教养皇子。”

吃过一轮,金仁看着曹钰与章瑛道:“陛下与奉君能消除嫌隙、互敬互爱,实在令人羡慕。切莫如我这般,等到夫人过世才觉追悔莫及。”章瑛和皇帝对视一眼,都有些愕然。金仁青年时曾跟一位才貌双全的表妹相好,互赠书画、琴曲唱和,都说是天造地设的璧人。不料金仁终因族中纠纷被迫另娶他人,那位表妹也远嫁异地。为此,金仁早年曾毫不避讳地写下了多首缠绵哀怨、流传甚广的忆旧之词,令他的这段往事也为天下人所知所叹。

章瑛总以为金仁与刚刚去世的结发夫人并无多少感情,金仁却说:“我年轻时总以为海誓山盟、名曲佳句才是真情所结,一点不把夫人辛苦持家的细致体贴、仁善宽厚放在眼里,自然也就谈不上怜惜感激。后来虽然渐渐明白过来,但多年为官在外,仍旧顾不得照管家眷。如今不过相伴几年,本指望一同偕老,多做些补偿,夫人却突然走了,又叫我如何报答她这一世的深恩厚意呢?因此世人都说的‘怜取眼前人’其实不错,只是知易行难而已。陛下和奉君年纪还轻,今后若有不睦之时,就该多想想这个道理。”

章瑛觉得这话分明就是太傅因为自己先前的举动而有意提点,心中十分感激。他想了想,大胆地从桌面底下伸手过去,将曹钰的手握住。曹钰愣了一下,也紧紧回握。

三十三

到了六月底,章瑛就专心在蕙兰苑休息待产。有孕之人最是怯热,他在自己的寝宫里衣着单薄,索性闭门谢客,不再会见外人。但是听说皇帝请了一位旧友来探视他,章瑛立刻打起精神,命人四下张罗了一番。

这位旧友是秦人礼兄长的孙儿秦毅,比曹钰和章瑛大两岁,早年也在宫中做过内侍,不过十五岁时就由秦人礼特许出宫归家了。秦毅眼下已经跟家乡一位富商之子张善元成婚多年。那张公子是个极有福气的人,婚后不久就生下了一个女儿和一对双胞胎儿子。二人此次进京是为了接管张家在京城的一家银号。皇帝跟进宫拜见的秦毅相谈甚欢,还跟他约好,让他过几日带着家眷和女儿到蕙兰苑去看望章瑛。

章瑛即将成为母父,正是最喜爱孩童的时候。听说秦毅要带四岁的女儿过来,他又是吩咐厨房做样子好看的点心,又是命人去购买玩具。曹钰起先还笑话章瑛过于大张旗鼓,结果自己也特地叫周从敬从宫外弄了几盒绵软的龙须糖来待客,免得年幼的孩子误吞了整粒的硬糖呛咳。

到了约定的日期,秦毅果然带着家眷和女儿一起到了蕙兰苑。那乳名叫悦儿的女童天真活泼,口齿伶俐,已经能像模像样地给皇帝和章瑛行礼。章瑛一冲她招手,她就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软榻上,乖乖坐到了章瑛身边。章瑛一边同悦儿玩耍,一边同她的母父张善元闲谈了几句养育孩子的事。

悦儿拿着玩具玩了一会儿,突然指着章瑛的腹部问:“叔叔这里有宝宝吗?”章瑛点了点头,小姑娘又问:“是弟弟还是妹妹?”这个章瑛哪能答得上来,只能反问她:“你喜欢哪个呢?”小姑娘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叔叔以后能让宝宝跟我玩吗?”章瑛自然一口答应。悦儿听了高兴地说:“那还是妹妹吧!”章瑛问她为什么,小姑娘答道:“我有两个弟弟,他们都不听我的话,老是揪我辫子!叔叔生个妹妹吧?我能带着她玩,还会帮她梳头!”说着,小姑娘一本正经地从自己头上拆下一个发饰放在章瑛隆起的肚腹上。章瑛见她如此爽朗大方,笑着伸出小指跟她勾了勾说:“那就说定了,以后就让妹妹跟着你。”

他和悦儿说得正高兴,坐在一旁的张善元却板起脸来教训女儿说:“不许胡说!奉君怀的是皇子,哪有什么妹妹!”章瑛明白他大概是担心孩子的说法犯了皇帝和自己的忌讳,正想叫他不必在意,悦儿却说“什么是皇子?我喜欢妹妹!”张善元脸色一变,一把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呵斥了起来,小姑娘十分委屈,瘪着小嘴眼看就要哭出来。

章瑛还没来得急哄她,曹钰就起身把悦儿抱过去,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拿了一块糕点给她。幼童都是转眼就忘事的,小姑娘吃得高兴,晃着小腿就哼起歌来。皇帝被她逗乐了,对张善元说:“童言无忌,那么当真做什么,别吓着孩子。再说女儿很好,朕也喜欢女儿。”秦毅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立刻接口说:“就是就是,头胎生个公主也好,来年能抱弟弟。”

秦毅一家临走之时,皇帝和章瑛赐了许多物品,还拿了一包点心给悦儿。悦儿看了看就说要带回去分给两个弟弟,让章瑛更觉喜爱。

等客人走了,章瑛低头抚着腹部说:“还是女儿好,又乖巧又贴心,要是我这个也是女儿就好了。”曹钰坐到他身边道:“云栖,你说的可都是实话?”章瑛有点不高兴,问:“难道陛下不喜欢女儿?”曹钰道:“女儿我自然是喜欢的,不过你自己想想,你近来总说要生女儿是不是另有什么顾虑?”

章瑛顿时被问住了,暗自感叹自己不论有什么念头都瞒不过皇帝。他虽然知道皇帝并不会因为孩儿带有章氏的血统而另眼相看,但又无法不担心自己若是生下了可能会继承大统的男婴,族人又要借机生事,给曹钰和朝廷惹出麻烦。

见曹钰还静静地看着自己,等待答复,章瑛只能老老实实地承认:“是我又在胡思乱想了。”曹钰点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有难事便会有解法,你不要总是自己吓自己。你若是生了皇子让旁人有所动作,我们难道就只能看着?况且就算这一个是公主,那今后呢?今后都不生皇子了?”章瑛明白皇帝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又钻牛角尖。不过听到曹钰提到“今后”,章瑛不禁面红耳赤,停了一会儿才说:“陛下说的不错,我一切都听陛下的。”

三十四

七月中旬的时候,章瑛真正明白了为何临盆在即的人都易烦躁。就他自己而言,原因倒并不在于害怕,而是在于终日不适,恨不得立刻摆脱腰腹间的负累。章瑛年轻体健,又不曾过分进补将胎儿养得太大,因此自有孕以来尚未显出过扶腰托腹的笨拙之相。但是到了这几日,只要稍微多站或多坐一会儿,他就觉得腰背酸痛,忍不住要用手支撑按揉,下腹也经常坠胀难受。

章瑛产期将近,曹钰总是尽量陪在他身边不走。因齐远文死于难产,章瑛知道曹钰多半已经落下了心结,便时时在他耳旁念叨自己身体好,御医也说胎位端正,生产时大人孩子必定都能平安无事。

十六日那天,章瑛突然腹中作痛,感觉与平时胎动大不相同,谨言连忙传了御医。等御医到了,章瑛发硬的肚子已经软了下来,一切如常。之后几日,章瑛又陆续腹痛过几次,但御医来时也同样再没动静。章瑛很不好意思,只能对曹钰抱怨,说孩子性子不紧不慢,连出世都不着急,肯定是随他。曹钰听了反倒有些得意。

廿一日午后,章瑛小睡没多久就被腹痛折腾醒了。等这阵过去,他艰难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想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刚挪动几下,腹痛居然又至。章瑛抬头看了看,阿圆正坐在他床边点着头打瞌睡,眼下还有一片淡淡的青影。这几日晚间章瑛总是反复起夜,曹钰又命人一刻不停地看护他,令蕙兰苑中无一人能够安生。想到众人兴许都在歇午,章瑛不愿再惊动他们,便索性安稳躺好,等待下一步的动静。

过了大半个时辰,腹中的紧缩变得越发规律,章瑛明白多半是真到了时候,就推醒阿圆去传御医。杜御医来后查看了一番,说这次是真要分娩了,让人备好热水、取出干净布巾,又将剪刀、烈酒等必备的物件在桌上整齐排开。准备好这些,杜御医吩咐宫人将章瑛搀起,帮他换了宽大的袍服,在床上垫了油纸和几层厚棉布。

杜御医以往总跟爱章瑛开玩笑,此时也安慰他说,头胎生起来总是慢些,疼痛难免,不过几个时辰转眼就过去。章瑛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杜御医看他身上还好,就让他吃过东西再上床休息。

章瑛才刚刚躺下,小季就急匆匆走到他床前说皇帝到了,眼下就守在外面。章瑛让他传话说自己一切都好,叫皇帝不必担心。

章瑛初时腹内虽然钝痛,却还不难忍受,尚能闭目休息。但是到了傍晚的时候,紧缩的间隔越来越短,疼痛的时间却越来越长,章瑛渐渐有些躺不住了,撑着腰想要活动。杜御医见势扶着他翻了个身,让他面朝里、背朝外地侧躺在床上,每当腹痛起时就帮他大力按揉后腰。

又躺一会儿,章瑛渐觉腹胀难耐,非解手不可,就叫阿圆过来扶自己起身。杜御医劝他不必去隔壁小室如厕,叫人把净桶移来床前便好,但是章瑛不愿当着众人的面方便,坚持说自己还能走,动一动也好受。他挣扎着起身,一手搭在阿圆肩上,一手托着腹部缓缓站了起来。谨言怕阿圆一人扶不稳,又从另一边搀住了他。起身后,章瑛才觉自己的胯骨被撑得生痛,两腿都合不拢,光从床边走到小室就累出一身大汗。

他刚在净桶上坐下,御医就隔着门帘叫到:“奉君千万莫要随意用力!”章瑛坐了一会儿,想解手的感觉愈发强烈,偏又解不出什么,只能心烦意乱地按揉发硬的肚腹。这时御医又说:“你们不要耽搁太久,若是好了就让奉君回来歇着。”章瑛无可奈何,又被阿圆和谨言搀回床上。杜御医看他的袍服都被汗水浸透,就命人替他更换了一件。

躺了不到一刻,章瑛再次呼唤阿圆扶自己去解手。这次御医没有让他起身,而是帮他平躺好曲起双腿。检查过他的下身后,御医道:“这不是真要解手,而是胎儿下移,奉君自然感觉急迫。不过眼下产道口尚未开全,切不可屏气用力,否则生起来反而艰难。”章瑛虽然明白御医的意思,但是双腿一分,他便不由自主地开始挺腰使劲。

杜御医见他难以自控,连忙将他双腿放下合拢,又把他从平躺的姿势扳回侧躺。想用力却不能用力,章瑛只觉得整个下身都难受的不像自己的,痉挛、疼痛、憋胀,简直恨不得让人剖开肚子取出孩子了事。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章瑛又被人搀起来进食。胯骨疼痛欲裂,身下异物将出未出、壅塞难言,他哪有心思吃喝,好不容易灌下一碗羹汤,腹中紧缩一至就立刻呕了出来。所幸御医极有经验,一边安慰章瑛,一边不慌不忙地叫人再拿一碗来,趁他腹痛稍缓的时候再喂。

喝完羹汤,章瑛仍然只能侧躺着等待。疼痛愈发厉害,他怕自己呼痛出声,胡乱将一片被角塞进口中。杜御医赶忙推了他一把,道:“奉君不可如此!快按老朽教的那个法子吸气呼气。实在疼得厉害叫出声来也不妨,只是不要堵着口鼻,小心憋坏了小皇子!”听说可能伤了胎儿,章瑛连忙将被角吐出,不断用力喘息。

章瑛记得医书上写着,生产时大呼小叫毫无益处,不过白白耗费体力,他也实在不愿在一大群人面前如此失态。由于强自忍耐,章瑛的神智都有些恍惚了。突然,他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跟分娩相比,廷杖带来的疼痛似乎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而且杖责时他还曾失去过知觉,此刻却始终清醒的很。章瑛想:在不到一年的工夫里,让自己两次疼得死去活来的“罪魁祸首”怎么都是曹钰?真是个冤家。

三十五

廿一日下午起,皇帝就坐在蕙兰苑章瑛的寝室外等候,他表面上虽然平静,心里却十分忐忑。齐远文生产时,产房内传出的□昼夜不绝,但是现在,房里只是偶尔传出杜御医的说话声,章瑛则根本没有发出过什么动静。皇帝觉得奇怪,几次把杜御医的帮手和谨言等人叫出来问话,又派小季进去查看。但这些人都说章瑛并无大碍,不过发作较慢,要晚些才能产子。

曹钰不知道这个“晚些”指的究竟是什么时候。到了第二天凌晨,他实在害怕章瑛也会跟齐远文一样疼上一日一夜,耗尽体力也生不下来,于是他横下心来做出决定:假如孩子天亮时还不落地,就叫御医只管保住大人性命。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章瑛在房里急叫了一声。

皇帝惊得从座位上弹起,掀起门帘就要进产房。杜御医带来的人自然不放他入内,劝说道:“陛下莫急,奉君无事,刚才是破水了,是好事!这一下小皇子很快就能出世了,陛下再等半个时辰吧!”曹钰弄不清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更不清楚章瑛到底怎样了,禁不住站在门口喊了一声“云栖”。

谁知章瑛竟在里面断断续续地应答起来:“嗯,陛下……我这里无事,一会儿就好了……再等等……”后面响起的是杜御医的声音:“这都什么时候了,奉君还要说话!不要懈了力,再使把劲!”接着,杜御医又扬声道:“陛下也不要心急,快了快了!能看到孩子的头顶了!”想到章瑛此时仍在竭力宽慰自己,曹钰百感交集,眼前都有些模糊。

皇帝在门外不知道踱了几圈,房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有人掀开门帘道:“恭喜陛下,奉君生了一名小公主,大小均安!请陛下稍待。”曹钰哪里还顾得上章瑛生的是男是女,耳朵里只听进了“大小均安”几个字。过了一会儿,御医说收拾好了,让皇帝进去。

平躺在床上的章瑛脸色发白,精神倒是还好。曹钰快步走去,拉着他的手道:“你受苦了”。章瑛笑了笑,指着床前摇篮里的襁褓说:“陛下还不抱抱公主?刚称过的,六斤七两。”曹钰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了个女儿,连忙凑过去端详了起来。新生的婴儿又红又皱,头上有一层薄薄的黑发,眼睛只是稍微睁了睁又闭上了。皇帝想抱又不敢抱,还是杜御医帮着他把孩子放在了臂弯里。公主在手足无措的父亲怀里扭动着四肢,似乎很不满意。见到这个孩子健康有力,跟不幸夭折的长子截然不同,曹钰万分欣慰,转身还想再让章瑛看看,那人却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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