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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试我的水有几分深浅,尔等倒真是不够尺寸。骧回头瞥了英琭一眼,暗笑道,你会上屋抽梯,我便还你个借刀杀人。

一念至此轻扣上茶盏盖朗声开言:“馨妃系在座宫妃之中伴驾最早的,论资格当列于本君之前。如此推想,本君之于内廷的律则便管不上在荣宫这一段,是么?无妨,今日一家之主在座,请主公亲自示下。本君这便退至阶下去听教。”

骧假模假式便要起身,被英琭长臂一搭圈稳腰间固定在身边。回过脸皮笑肉不笑道:“内廷中事以齐君之意为准,孤家绝无异议。”复又压低声音耳语:“今日里,打杀贬谪尽有你所为,只是不准拂袖一走了之。”

楚婹见矛头首先指向自己而来,离座起身向上辩白:“德君之言,嫔妾不明白也当不起。嫔妾自问是按照德君昨日关照一成不变执行的。昨晚德君亲口吩咐过,准许在册宫妃都来圣鉴宫问安的。大恒男儿说出的话射出的箭,怎么,德君该不会是···要将出口的话收回?”

骧冷笑一声:“说得好!馨妃该记得两件事,充容隆颖自两年前便得明令,在春影宫静养禁足,禁令至今未解。隆宣更是自进宫日便明确示令,在秋闲斋守孝服;满期后再行择期除祟行礼。今日竟然都是头面光鲜衣饰耀眼的入列于宫妃群中,还说甚问安。此举系馨妃授意,还是谁人的的居心主张?”说着将英琭的贼手甩开。“莫要与本君辩白什么‘不通汉俗汉礼’之说。主公乃是饱学汉文通晓汉礼,你侍驾多年敢说是半点不知?这也罢了,隆颖隆宣随行带来全幅礼仪阵仗,都被尔等收用身侧详加推敲,目下到睁着两眼矢口否认不成?亦或是馨妃并隆氏二女本就不想遵循什么礼数,以便将无德无道败坏纲常人伦的骂名尽数推给主公来担承吗?”

英琭在一旁将手一摆,不肖开口已有侍从进来,拖起隆氏二女摜出门去。

楚婹见状情知不妙,忙着向上辩白:“主公明鉴。嫔妾等于平日只是习学一些汉字汉文,并未涉及什么礼仪。再则充容隆颖今日请见,实为叩谢日前病卧期间,主公派医官问诊救治之恩。嫔妾亦是见其言辞恳切才心软···”——“住口!与你留些体面,自行退至殿外跪着去”英琭低喝一声。

楚婹恨恨的看向座上某人,将手一丢转身向殿外而去。恰在此时,殿外廊下忽然响起尖利的女声高喊:“沈仪光,你居然还活着,我认出你了···”~~~“沈仪光你这以色魅惑的妖孽···”

“啪”的一声,英琭一侧的座椅扶手应声而断,随即有阴森森的喝令道:“掌嘴!”侍侧在旁的福子快步出了殿门。“日后再有擅呼德君名讳者,隆氏二女便是榜样。”

片刻之后外面响起笞板抽打皮肉和哭喊交织之声。令殿内其余宫人们两股战战。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骧将蛇一般的手臂钻在英琭臂肘间。“放之~~~”与动作相呼应的附耳轻唤,直有旱天降甘霖般,令英琭滋润的浑身通泰,周身三千六百个毛孔,舒张得如贯春风。当即挥挥手,示意福子将行刑之事拖至远处。

手上凤凰水仙正是口味温度俱佳的时候,骧抿了一口,大言不惭的让给了英琭。音色越发清冽“内廷和睦乃是安家兴业基础,持规矩成方圆莫不如此。如今内廷中向学之气蔚然成风,乃是欣喜之状。与本君观之,得有同好者,闲时切磋文笔更是快意之事。如此说来倒真是该恭贺主公。假以时日,说不得朝堂之上可望设立女官职位,内廷中亦可出班婕妤、江梅妃之流的才女;骧也不会在有和寡之叹,岂非幸事。来人,与在座诸位宫妃备下纸笔。既然说是习学汉文,莫如写上几笔,让主公见了欢喜,与诸位而言,亦是多处几层亲近之趣。本君言尽于此,再多说便也不能了,自家掂量吧。”

侍奉在侧的宫女内侍快速分发了纸笔。宫妃们何尝听不出这是德君在点明承欢近宠的捷径,有些量浅的已露出欣喜状。

英琭老神在在的倚着座中引枕,看着骧由性的耍着,只觉有趣。换做第二个人,英琭无论如何没这份耐心,尤其是明目张胆的在他眼前使奸耍滑。但眼前之人断乎不同。端是个心较比干多一窍的主儿,即使知道他在耍,坐壁旁观者也耐不住想看,他的葫芦里真正装些什么。

接过几张写成的字柬看过之后,骧不明缘故的咳嗽起来。“给我杯水···咳咳···我腹中不适。”随后几张收上来的字柬,被直接送到英琭手上。

英琭只翻看了几页,便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山河变色。星目如电般圆睁起来,凛冽的命令道:“将隆颖那贱人,剥服夺履拖至此间。孤家倒想看看这位宣平公主,仗着谁的势,也配与孤家斗智斗勇。”将几页纸摔在脚下,指着阶下已跪倒一地的宫妃们恨道:“把你们这群只知争宠吃醋不长脑子的蠢妇!生生被那贱人耍了,还自以为就此觅得进身捷径,可以顺利摸进孤家的御帐?也不到井口照照自家的模样!若非今日得凤君提示,及时为尔等撇开清浊,来日你们脑袋落地,都不知是丢在谁手里的”

宫妃们只见英琭严厉,却从未见其疾言厉色过,早唬得三魂离位,蜷跪在地上头顶着地砖,除了浑身栗抖,哪还顾得去看被拖进门的女人。

隆颖被拖进来,身上只剩下一件半旧的单衣蔽体。披头散发赤裸双足,因惊吓而至脸色灰败肢体瘫软。匍匐在地语不成句:“奴婢··言行不慎··岂请主公饶摔··”

“不慎?孤家看你极其用心谨慎呢。你道孤家胸无点墨不学无术,亦或是浪荡成性骄奢淫逸?且问你:‘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是说与谁听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是影射着骂谁?‘六宫粉头无艳色’是当真写的错别字?···嗯?败德无良的贱婢,你是一心诅咒孤家早死么!”一声厉吼,震得殿脊之下回音不绝。室内不知多少人已随之毛孔贲张汗浸内衫。

关键时候,终是德君一席温言软语起到春风化雨之效。真个是舒筋通络清宣理肺:“昱,冷静息怒,毋需为此等琐事动雷霆之威。”说着两手挽住他一侧臂膀。

英琭在他挽住手臂片刻之下,明显的偃气息火。依旧是音色清冷:“将隆颖拖至素颜院门前,处以笞杆五十,刑毕圈禁其内。目下在场的宫妃一律至素颜院观刑。隆宣心性浮躁不守妇道伦常,罚禁足一年。期满交由德君发落处置,毋需再报与孤家知晓。馨妃鉴人不淑蒙昧不察,屡屡出错,难成众宫妃之表。即日起降级为淑媛。今日明确委托德君为尔等选鉴文才品行俱佳的夫子,教文识礼。至此孤家也好叫尔等明白一事。英氏皇族上一代,受族内收继婚之累,多生祸乱,致使外敌乘隙,至运祚倾覆,皇脉毁亡殆尽。孤家已决意自本朝起,英氏族中废去收继婚。你们当中未有承御未育子嗣者,尽可向内务司报备。核检无虞者,准其出宫另行婚嫁。孤家身侧已有德君执手偕老,不想耽误了汝等的青春年华。”

隆颖逃得生天唤醒过来,已是数日之后,一派萧条寥落的素颜院。尚宫司来人通知,她已经降级为承御,贬在素颜院圈禁。曾被她攀附的馨妃楚婹业已将为淑媛落居在春影宫。

安奉靖王遣驿马送来公函,邀请英琭派专使洽商榷厂开设。英琭见之大喜,亲笔写了回函,表示乐于接受邀请,并约定会面日期。命专使送回安奉。一应公务暂告段落,英琭径直回了紫薇阁。

刚迈进大门,便已听到院中欢声笑语正浓。行至太湖石影壁一侧,已有喜子眼尖看到,忙矮着身形迎过来接驾。

午后时分,二皇子英翊前来紫薇阁问安,德君见天气大好,便领着二皇子在院内玩蹴鞠游戏。这会踢窜跳跃玩得正兴。

英琭闪目看向院内,只见骧身着一件玫红色开襟长袍,两侧袍襟被他用手拢在身后。脚上一双及膝软靴,恰到好处扎出修长的小腿轮廓。栗色的布球如同粘在他脚下一般,随着窜跳腾跃的动作,上下翻飞着。散在背上的发丝,亦随之飞旋飘扬。显然是耍了一段时候,脸颊上已见有汗光,和着那眉飞色舞兴致飞扬的脸庞,俨然是妙笔难画的令人注目屏息。

记得上一次见到如此欢蹦跳越的骧,还是四五年前的醉枫林。那时的雪凤冷冽的扎手,而眼前的小凤凰身披霞彩,欢声舞动,令英琭怎么看都嫌不够。

骧也看到了驻足在场边的人,脚下一圈一勾,布球越过英翊头顶,直向英琭飞过去。但只见英琭原地提身急转,飞起一脚将球踢回。却是离骧尚有尺余距离,直打在青石墙上。裂帛声响起,布球生生散成一滩。英琭一时兴起,那一脚竟是注入内力了。

众人见状虽是意犹未尽也只得作罢。忙着整装见礼收拾清扫。

英翊被父亲横刀搅局显然是玩兴未尽,撅着嘴扯了扯骧的衣襟,悄声说道:“小爹爹,福子那里还存着一个球···”——骧弯下身从袖中抻出绢帕,给英翊擦擦汗,笑道:“明日再玩吧。届时领你翀哥哥一道来。”随后吩咐福子领英翊去洗浴换衣。

众人散开,骧缓步行至英琭眼前笑道:“请恕微臣惊驾之罪。”——“哈哈,许久未见我的小凤凰欢蹦乱跳,若能照此情形时常惊驾一回,孤家真是乐不得。”说话间牵了手拾阶并行步入室内。

喜子等人早有眼色,快速放置好巾栉、衣物、茶点,便悉数退出。骧一边轻缓的为英琭解带换衣,一边听他念道着时下手中某样未决事情。骧于英琭而言,是爱侣、股肱、知己、解语花,喜怒哀乐无不能与之倾诉分享。

趁骧去取新成的点心,英琭从廊下摘了鸟笼回到内室。那是新养的八哥妹喜,黑毛黄嘴很是伶俐。

待骧取了新做好的莲子羹回来,英琭正在教八哥学话。“夫君,你只准爱我一人···夫君,我想你抱我···夫君,要你疼我···”——“教它这些没羞没臊的话作甚?”骧闻言脸红的能滴出血。

“你若肯说与我听,还用教它说吗!”英琭嬉皮笑脸诡辩道。骧翻了他一眼,不欲多言,只是动手盛好一碗莲子羹,舀了一匙径自吃起来。英琭毫不客气的上前,捉了骧的手,将舀起的第二匙夺进自己口中。咂巴着滋味赞赏:“新收的莲子做出莲子羹,有清香味。”说着话顺手接过了那只瓷碗。

“喂,这不是给你吃的。”——“不给我吃,倒想给谁?”调笑同时毫不耽误品尝美味。

“是做给英翊吃的。再说你不喜甜食的。”——英琭手不识闲的又动手盛了第二碗“他该换牙了,不宜吃甜的。”转眼间风卷残云般,一小钵莲子羹被吃了干净见底。放下碗把嘴角一抹,瞬间归复正色,还勾着手指让骧凑近。“倒还有个要紧事。”骧也不禁收了嬉笑凑近聆听,英琭认真的牵住骧手臂欺近耳边:“吩咐他们尽快备膳,为夫饿了。”言罢环住骧的腰间,哈哈大笑起来。

拿这恶劣之人无计,骧把袍袖一拂不再理他。一盏茶刚喝一口,喜子来报事道,大皇子英翀来接英翊回去,现在室外等候。骧知道英翀怕见到其父被训斥,便随手放下茶盏起身出去。

英琭并不较真,自然而然的拾起骧放下的茶啜饮着。喜子不解,上前问是否要换一盏茶。英琭捏着茶盏盖摇摇手臂:“你在殿下跟前时日不短,怎么还不懂他的习惯?换杯茶上来即是‘端茶送客’之意。你倒说说送谁出去?”

喜子被问得浑身一激灵,好悬,若是往日被国主抓到错处,早已是没有命了。想到此忙躬身应道:“奴才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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