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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立于地舆图前,静听陈报仔细标注;或负手于主座之侧,执笺记录秉笔如飞;言有识辩有据,轻重缓急丝丝入扣。即便是主座上的英琭,也常有难掩其锋的错觉。

趁待茶休憩间隙别无三者,赵椿有意附耳提示,似刚才这般思路缜密,明智干练作风表现,莫说是英琭,换做旁人坐在西恒国主之位,亦不会轻易令凤郎脱出掌握。

骧豁然点头。他何尝不知越是尽心操持西恒政经起复,英琭对于他便会把握越紧,越发不会轻易放他离去。“兄台言之未尽之意,骧岂有不明。早一日襄助西恒走入通途正轨,于两地都将极大受益。苟利于黎庶生计复苏,如何计较得恁许多私己利益。放之终非心怀小器,必然明白我的用心。”

几日后,恰在英琭外出巡检护防时,东面传来密笺。骧攥着那字条面壁坐在在榻上,不闹不言、不哭不动,泪流的仿佛要将全身血化在泪水里淌干净。喜子心惊胆战守在身边,却不敢欺近半步。直至英琭获悉赶回来,出手按了骧脑后睡穴勉强令之睡去,方从其手心里抠出那条字笺。

字笺所用行文是钟王体,纸上并无只字述说消息,只是诗经中一首《绿衣》。但字笺来自虞州,《绿衣》正为凭吊亡妻之作。字笺所传之意唯有一个——安氏夫人病逝。

随后另有尚京信报,沈驰已告假赶往虞州奔丧。因其出生之后记在安氏夫人名下列为在册嫡子,凭此需留在虞州守孝丁忧三年。七七守满之后,因尚京不断有人登门,恳请沈赫三次出山。沈赫不堪其扰留下书信命沈驰在虞州守孝,独自带上老仆和子乔装出门远行。

英琭将枯坐不语的骧一把提起,咬牙切齿良久终究还是舍不得。转身出门布置暗令--唐劭负责向东各路关卡传信,关照对持有紫金令牌者放行。英翀、卓尔负责安排精壮扈从,预备随时启程。

英琭心如明镜:事至于此,能说得清再三,却摆不平四六。骧已获悉安氏大娘去世,再说什么都无意义。他本是暗卫出身,真想潜行出走的话,英琭未必能防得住。对于父子们会面之后,会有怎样决定转变,英琭不愿往下想。他只确信:与其迫之不发一言抬腿就走,莫如将事情提在明面,安全护送到达,其后还能有将人接回西恒的余地。

“身为西恒国主,无论为夫如何钟爱于你,也不会无限制宽纵。西恒绝不能再有一次‘凤还巢’,骧儿,你可明白?”——“我明白。贵君独行必然耸动物议。故此行我只以私人身份行动,遇到任何凶险都与西恒及英氏皇族无干。”

英琭倒剪着双臂,已被乱窜真气冲得发丝飘举,骧仍旧一丝不乱,将刚完成的枪谱理顺又在案上戳齐,用紫金虎符镇纸压住。“朝夕相处数载,一直被你护在羽翼之下。你或许已淡忘,我也曾是暗卫出身,即便没有内力,功夫也并未荒废···我不会有事的。”

越是听他如此说,英琭越觉气冲百会。他目光森然的盯着正在桌前收拾文稿的人,暗气的不行,生离在即,他居然如此安静?!“骧儿你听好,此行仅予为期百日,行程往返尽皆听从于英翀,你亦如是。百日后接到返回谕令,若你不做动作,无论起因在谁,英翀会命随行扈从,对所有试图留住、欺近及藏匿你的人立下杀手;直至你返回咸宁紫薇阁为止。此乃为夫我今世最后一次放你走出视线。”

此言一出令骧直有几分焦雷击顶的错觉,这已不是那举手投足间呵护备至,满眼都溢动着爱意宠溺的人:“你···放之,为何每每触及如是情形,你我总要争执不休,不能冷静说话?我不过是回探望见家人···你何必要如此布控?”

英琭直觉一股火径直冲出天灵:“你倒怨我不冷静!我诚心诚意求娶的爱人,接到手中已被折磨的血肉模糊生死悬于一息。一致五年后还要靠推宫过血、用药固本培元···我费尽心思将之救活,指望是就此守着他安心过日子。却为那些居心不良的家人只言片语,转眼就要弃我而去···凤郎惯以见识宽仁见诸于世,那么易位而处你如何冷静!玉面鬼见愁是那么随意欺辱的么!我若不喜,何能放任天下兴之?!任何人觊觎抢走我的怀中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当日抱拥凤骨时,虽无意间说了个五年期限;我以为五年的日夜呵护恩爱缱绻,怎么也能把凤骨中这颗多窍琉璃心捂暖,谁知这颗心远比所料的更凉薄。你···竟连五年都等不及。我一再对周遭申明,凤郎是我情感的最后底线。然而反复冲击这一底线的人居然都是你。那为夫便最后重申一句:莫要再因外人外事,坏了你我恩爱情分。

罢了,趁我还有几分克制力,你要走便尽快动身。来日若要为夫念及情分二字,骧儿只记得准时回归罢!”

英琭说完袍袖一掸转身便朝外走,近旁黄铜炭盆被之裹挟着翻到,洒了一地灰炭。继而院中响起英琭亲口下达口谕声音:即日起贵君于紫薇阁闭门养病,所有谒见拜会一概谢绝。

一行人马四更天出得咸宁城,走走停停一天下来不过走出百余里路程。英翀并不避讳直言告知,是奉其父授意,去的路上不可急行赶路。随时听后折返命令。

其后未久分晓自现,有快马自咸宁方向赶上来递上信报。已有确切探报得知,沈公主仆两人轻车简行昼行夜宿,由虞州向西北方缓缓而来;从路线方向推测,是取道安奉或应州。之所以行动迟缓,是由于沈赫曾于怀义二年初冬前往皇陵拜祭,回转虞州就开始卧病;之后时好时坏的药事不断。安氏夫人病故又多少有些雪上加霜,因此使得行程难免拖沓。

骧摇摇头假说后背酸疼,推开英翀独自走到一旁,拣了一段胡杨断木坐下。不愿让旁人看到他痛心模样,然而心痛的感觉逼得人想要狂呼。

怀义二年冬正是先帝怀宗逝世整十年。如今,相濡以沫之人又撒手而去,跟前再无至近之人。此番沈赫坚决带病出行,心境情形可想而知,必是感觉来日不多,又不愿动摇身处要职的子弟,才以闲游之名往各处看望孩子们。

身后响起跑步声,又有马蹄声由远及近。骧未及起立转身,英翀已跑上前说明:“国相大人外出巡视返回,正巧与我等相遇。国相大人称有要事急待与父君会面。”

锦雉公子赵椿从来潇洒风流,即使素衣玄幞也能穿出十分倜傥。如当前这般疾言厉色并有着些许狼狈,委实是少之再少。

两下一碰面,赵椿便一把捉住骧的衣袖,冷峭道:“还好遇见凤君,赵某正思量着明日如何说服足下,权作是积德行善吹一回枕边风呢。”

“清肖兄是随英四爷(英珲)前往萧飒及归德府一线了。如此急赶返回却为何事?”骧边说便递上一方帕子,让赵椿还带擦把脸。

赵椿将湿帕捂在脸上片刻后揭开,略缓了下情绪答道:“赵某急着赶回来扑魂,否则真要魂飞魄散了。仪光少时读书,必在野史上见有虿盆炮烙酷刑记载吧。可赵某竟没想到,在当今西恒能有幸亲眼一见。日前椿随英四爷在一家牧主帐中会宴,酒醢竟然是骷髅头骨制成。更有动魄惊心者,据那位牧主言,亲眼得见西恒南境如今盛行一道菜式名唤:全炸乳羊。其实根本不是刚出栏的乳羊,而是活人奴隶,年岁皆在二十岁上下,未经婚配便遭虐杀。选肌肤细白者喂以汤药排净肚肠,最后灌入配料及药物令之处于假死状,烈火烧鼎滚油烹制。出锅之时斩去头颅装在巨大银盘之上献于祖先牌位前。此所谓-油炸部曲。”言至于此赵椿止不住栗抖起来,用手顶着口唇,紧咳了几声。半晌压下犯呕之状,复开言质问道:“生民法悬而不决立而不行,其间确有诸多疏漏,尤其少一款明确严禁虐杀奴隶。而南境线上奴隶,八、九成是历年来自汉地掠夺而来的。敢问尊贵的国后贵君殿下,虐杀奴隶大行其道,西恒何谈休养生息,又怎可妄想要回复政通人和!严禁虐杀奴隶项不列入法则,无从牧养子民回复生息,生民法便是一纸空文。微臣与殿下之前所有养民设想···皆为泡影啊。”

骧甚有茫然无措望着远处,日归于西线,其光辉依旧夺目,令人不自觉要闪开一旁。英翀见其沉默无语,稳步上前提示:若是继续往前赶,入夜之前可望寻到投宿地。亦或者会同国相赵椿一行,可连夜原路折回咸宁。至少后者,父王见了必定转怒为喜。

骧朝英翀、赵椿脸上分别端详一瞬,开言问:“东南方向是兀彦家的牧场领地?”英翀寻思片刻点头确定。

兀彦牧主当年胁从图里叛乱,后纳贡归降立誓永世臣服英氏,才免去围剿灭族之祸,且此后遇见英氏之人倒也顺服。

“如此我们直接向东南方向去。一则可实地访查记录虐杀奴隶的情形;再有,或许可望与父亲他们迎头遇见。”沉吟罢,骧举头朝向赵椿关照:“清肖兄且先行赶回咸宁城主公驾前,将所见所闻详加陈情。待骧赶着将掌中急事料理完,立即赶回协助主公和国相理政。”

赵椿已从英翀处探知骧出行目的,此刻亦是左右两难持衡。指掐眉心良久方才将拳头一对:“椿也明晰凤郎难处,言至于此唯有两害相较取其轻。但容赵某赘言,九月廿九日,祭告日神庆典,延至十月初一赛马会。今岁际会更适逢西恒复政五年庆祝盛会。届时各部牧主汇聚,少不得一番献祭较量。若其时献上甚样吃食,赵某不敢猜凤君可敢下咽。”

“赛马会之前,无论骧的私事办成与否,必定赶回来与国相联名劝谏。”——赵椿晃着马鞭轻轻抽了几下马靴,切齿半晌:“既如此,臣便与殿下相约十月赛马会大典上见。到时若贵君因故不出,并令微臣见识到一场夺人生魂的献礼告祭仪式;赵椿拼却三尺微命连带这身国相朝服一并交换给西恒国主,亦不会附逆于暴君□。大皇子不必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仪光定然记得国主亲口之言,椿略作演绎赠之聊供思忖:一人乃至一国,其行有方,其运有数。非赖一人之智勇宽仁而望之襄也。凤君前面好走,臣先告退了。”将手一拱转身步至马前,扳鞍上马扬鞭而去。

英翀遭抢白,被噎的满脸通红,气呼呼的与骧分辩道“国相是被气蒙住了,小爹爹与父王共处数年,当知悉他绝不是那种嗜血暴虐之人。”

骧端坐在马上,仰头望着天穹中逐渐亮起的北辰,悠悠然道:“《论语·为政》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不足十年光景,你父王收复了西恒全境,平复纵横境内二十年的内乱,将西恒东向边境辟为商榷交通,直至将西恒经济拉回正轨。能有如上作为,其才干能力本就是了不得的。世人之行事,失误疏漏概难免之;期之愈高苛责愈甚,神仙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否则要辅政国后和中枢宰辅作甚。百日之期往返,如今看来用不了那么久。加紧赶路吧,只望一切都来得及。”

傍晚有内侍过来传口谕:侍书侍御韩氏德容娴静,赐入住春影斋,沐浴熏香做好侍寝准备。要侍居侍御负责备办穿衣起居用物。次日一早瞿氏领人入内侍候,得知国主歇在圣鉴殿,并未召人侍寝。一早便带着一行人快马出都城而去。少时韩氏得紫薇阁来人关照,贵君闭门养病,特免她过去献茶行礼。

接连几日,瞿氏强按着心跳,借最后检查用物机会,将避孕药粉掺进沐浴用品中。并将药粉藏在袖中随时预备着。

这日申时两刻之前,南书房方向传话,国主回宫且今晚依旧宿在圣鉴。包括瞿氏在内,但凡有眼色的便都看出端倪。

当初那人即使在换季时宿疾发作,国主也寸步不离守着,端汤送水亦不假手他人。如今竟然连门都不去接近,其意义不言而喻,宠冠西恒后宫的国后凤琳贵君,不仅骤然间失宠并且已被明令闭门禁足。

姿色就是那么回事,未必绝色必要可心;不小心长成君王心里最忌讳的模样,则是致命原罪。国后凤君本尊之貌,当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但美则美矣,再可口的美食总有吃到腻的一天。韩侍御所以会空守数夜,还不是因为她眉眼处与凤君相似。

看时辰正好,瞿氏操办好一桌佳肴精馔,特意换了件赤薇色开襟胡服,往梳成正中的发髻间别了根飞翅素钗;看看通身上下收拾的利索简洁,静候在陈设晚膳的暖坞中。

解带脱冠,褪袍换履,捧巾净手,呈盏漱口;如是事由早已也是做熟练的,今日贵君不在,越发流畅周到。只是独自就餐兼着心绪寡淡,英琭只就近取几道菜,很快吃完便放下餐具起身离桌。遂即沉声吩咐,备好宵夜参茶,以备挑灯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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