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纪莫崖还只是襁褓里的婴儿,絮伶赎了身,留下了个儿子,问及这儿子的生世,絮伶一直守口如瓶,她说这个是她最后一个客人的,顾白听了,也这么信了。
他怎么知道,他身体里埋了毒,也在她心里埋下了毒,这毒催使她与老鸨翻脸,只为能离开这烟花之地,只要能与他相守。这毒催使着她不顾时间长短,哪怕是一刻她也愿意为此放弃如花容颜,割弃如水双眸。
两年后,世上只有纪年和纪莫崖。
一爿酒铺,也够她养活自己和儿子。
在纪莫崖的印象里,母亲是个清丽女子,岁月在她身上始终刻不下痕迹,她也不允许他叫她娘,而是以名相代,每回他唤她“年”,她便在桃花树下转过头来,绯色的桃花映着她的容颜,那花也顿然失色。
纪莫崖幼时也问过自己的父亲是谁,年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我跟你说一个人吧。
这个人就是衣莲。
每次和顾白在一起时,他跟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小女儿,衣莲。
她也在他的叙述下,在脑海中描绘了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孩形象,年曾跟他说过,长大了要是找到这个女子,就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话说到最后,衣莲也落了泪,纪莫崖望着衣莲的眼,许久才说道:“对不起。”
语毕,一大滴滚烫的泪就落在了衣莲的手上,她止不住身体颤抖。
这一声“对不起”里包含了多少情分?
她父亲决绝离开原来另有原因,那女人挺着的肚子原来只是让她母亲死心的理由……
衣莲止不住哭泣,遥印看着心疼,挣开了束缚,上去紧紧拥抱住衣莲,在她耳边小声念道:“别哭了,别哭了,我们下山,去别的地方,厮守一生,不被任何人打扰……”
谁在谁的心里中了毒,一到时候毒就发,无药能解,唯有一人是能缓解这毒性的药方,你愿做我的药么?
纪莫崖转头看向莫与肩,第一次,莫与肩没有躲避他的目光,而是静静地望着他,纪莫崖忽然想起年死的时候,桃花开了一树,她坚持要到外面去,望着桃花死去,一双迷离的眼始终盯着桃花,直到死才肯闭眼。人死了,也不见一片桃花落下。
絮伶的桃花,终究花开无果。
衣莲渐渐止了哭泣,抬头说道:“这毒,我有解法。”
第三十四章
此话一出,引得莫与肩、望重宴等人都转过了头。
衣莲继续说道:“这毒我还在研制中,具体解法也不怎么清楚,就算这个法子也只是个尝试,现在也没有时间再去研究怎么解,再拖只会让毒性挥发,现在只能用这个法子试试了。”
纪莫崖刚开口,却被莫与肩抢了先问道:“是什么法子?”
衣莲抬起头,盯着纪莫崖的眼,严肃问道:“你愿意试?”
纪莫崖被衣莲的严肃语气一惊,顿了顿,才道:“愿意。”
刚说完,手上就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温暖,纪莫崖一惊,原来妖的体温也是热的。
衣莲的解法是用普通解药做引,辅以剧毒,起到以毒攻毒的药效,等这毒除尽了,还要尽快喝下解毒药,这时机难把握,早了喝药药效不够,催化了毒性,人死;晚了喝药,毒性散发,人还是死路一条。
跟纪莫崖解释过后,纪莫崖脸色都白了,他第一次这么怕死,怕死了后,就感受不到他手上的温暖,他忽然发现人与鬼是多么的悲哀,相通的只有心灵,不论是肌肤还是话语,都隔着好远的距离。
纪莫崖定了定神,说道:“好吧,开始吧。”
“等一下,”莫与肩却上前打断了他,朝衣莲问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衣莲低下头,思忖了一会儿道:“死。”
莫与肩低应一声,低下头去。
药房里忙碌着,衣莲忙着配药,还要关注着火候,遥印立在一旁,靠着柱子,闭着眼,始终没说过一句话。
衣莲朝他看了一眼,想到,若是真与他厮守,怕是也是个好结果。想着将来与他并肩的日子,她嘴角不禁染上一抹笑容。
药很快喂纪莫崖服下,延迟了半日,纪莫崖的嘴唇都显出紫黑色,脸色苍白,神志不清,冷汗浸湿了他的黑发。
莫与肩一直在床边守着,眼中的担忧感染了脸上的桃花,桃花都有些败谢,让外人看了都为之心惊。
“半个时辰后,我再来看看他的情况,若是可以应该就可以喂解药了。”
衣莲说道。
天渐渐黑下去,傍晚的时候,夕阳无限美好。
莫与肩望着西方的美景,自言自语道:“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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