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很轻,若是在正常年代,没有人会在意。但是对于一个荒无人烟的鬼城来说,就太可怕了。
无忧下意识地转身跑出去,林铁衣还被困在车里呢!
正在这时,柜台后面的布帘子被掀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走出来,他的脸颊泛黄,眼神浑浊,嘴唇四周的皮肤萎缩,肚子像一个装满了货物的蛇皮袋子,高高地鼓起来。
无忧愣了一下,站在原地不动。他没有贸然打招呼,想看看男人是不是正常人。
男人也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走到柜台前,肥胖手在柜台上摸索,最后手指触到了一本破旧的记账本。
他像是受了刺激似的,抓起账本,连同上面的塑料圆珠笔,一股脑往嘴里塞。
他张开嘴巴的时候,才显露出恐怖,他的牙齿已经全部脱落,牙床上横七竖八地全是豁口,圆珠笔插进了喉咙里,他浑身哆嗦着,发出咳咳的声音,一只手攥成拳头,一拳一拳地打在笔帽上,想把这东西捣进肚子里。
男人的瞳孔尚且有光,显然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为何会遭此酷刑。他的鼻孔和耳朵里不断有透明的液体流出来,像是哭泣似的。
无忧不忍心再看,缓缓地倒退着离开。
就在他走动的一瞬间,那个男人浑身僵硬了一下,随即循着声音扑过来,嘴里发出尖利的怪叫。
无忧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那个男人被柜台的隔板挡了一下,上半身栽倒在地上,两条腿悬空挂在隔板上。他却丝毫不怕疼,徒手拆掉了隔板,连扑带爬地过来。
无忧不敢有丝毫犹豫,反身冲出店铺。
然后他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的人。
整条巷子里,店铺里,全都站满了人,男男女女,老人孩子。
他们腹胀如鼓,眼神呆滞。有的趴在地上啃咬地面的石板和苔藓,有的撮起砖头缝里的煤渣舔进嘴里。有的趴在墙壁上,用黑乎乎的牙床啃咬石灰和混凝土。
无忧的出现惊到了最近的几个人,他们和屋里的男人一样,咳咳怪叫着扑过来,张着黑洞洞的嘴巴。
无忧捡起旁边的扁担砸过去,后退一步关上房门。与此同时,身后的男人已经扑了过来。手脚并用的抓住无忧的头发和衣服,张嘴咬上去。
“啊!”无忧惨叫了一声,倒不是因为疼,毕竟男人的牙齿已经掉光了,只是觉得非常恶心。
他沉腰下跪,想使一个过肩摔把男人扔出去。这是陆万劫以前常用的招式。结果他力气不济,非但不能撼动对方,反而被抓住了手臂。
男人的力气异乎寻常的大,一手抓住无忧的头发,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似乎稍微用力,就能把无忧扯成两半。
无忧下意识地掏出腰间的手枪,朝男人身上开了一枪。子弹的力量迫使男人后退了几步,他的肚皮上冒出一股浅淡的血,血量并不多,却有红红白白的内脏从洞口挤压出来。
男人丝毫不觉得疼痛,又挣扎着要爬起来。
无忧见他这样,知道是救不活了,于是在他脑袋上补了一枪。
两声枪响过后,外面的人蜂拥而来。无忧手忙脚乱地关上卷闸门。自己则沿着狭窄的楼梯,跑到楼顶。
他根据之前看到的广告牌猜想,这些得了怪病的人应该还没有能力爬高。
这是一栋二层小楼,残破不堪。楼顶伶仃地摆放着一盆向日葵,尚未遭荼毒。
楼下的人越积越多,却对卷闸门无可奈何。他们只知道啃咬和撕扯,并没有思考和使用工具的能力。
无忧略微放下心,又想起了巷子口的林铁衣,不由得心里一紧。自己尚且能跑,林铁衣可是被锁在车里的啊。
无忧踮起脚尖,极目望去,透过一栋栋低矮破旧的民房,他看到了巷子口的车辆。
他只看到了一个轮胎,因为密密匝匝的人群把整辆车都围拢住了。
虽然离得远,无忧也能感觉到那些人的疯狂。手臂挥舞着捶打车前盖,争抢着散落的玻璃吃进肚子里。车顶是几百个攒动的人头,像是在争吃东西。
无忧浑身凉飕飕的,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群人,最后瘫倒在地上。他停止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林铁衣——他的小叔叔死定了,而且是被自己害死的。
夜里,整座城市笼罩在黑暗中,却十分热闹。无忧缩在房顶一角,眼泪簌簌地流过脸颊和手背,滴落在水泥地上。
楼下不断有人群走来走去,切切查查地脚步声,嘎吱嘎吱地啃咬声,循环不断。
无忧一边为林铁衣伤心,一边为自己的处境害怕,担惊受怕地度过了一夜。
天空微微泛蓝时,楼下的脚步声终于停息。无忧站在栏杆处看了看,那些人像是昼伏夜出的蚯蚓似的,各自回到了阴暗的房间里。
无忧这会儿不敢下去,又耐着性子等了两个小时,直到太阳高照,他才扶着栏杆慢慢下楼。
他走在巷子里时,一手按在腰间的枪上,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钢管,胆战心惊地走出了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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