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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兴许是许久不曾动过脑子，或是照顾桂照顾出了习惯，无暇顾及其他。慕雨的脑袋最近不大灵光。以至于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帮别人书写信件。

此时，他正拿了一叠信纸，想着情信是该如何遣词。

他正要动笔，一旁懒懒晒着太阳的桂敲了敲桌面：“这封信是要写与男子的，且那人性情冷淡拘谨，你注意着些措辞。”

慕雨回头，看见桂正坐在藤制摇椅上悠闲摇晃，缎子一般的长发随意散落，恰好遮住半边肩膀的春光。

他微合眼，很是惬意：“这位客人是位厉害角色，平日的嗜好是啃人的旧衣，万不要得罪了他，否则他会吃光你的衣服。”

“会有这种客人还不是因为你……”慕雨撇嘴。

桂横他一眼，慕雨便自觉地收住后头的话语。

慕雨着实算不得胡扯，会有这样的客人，只是因着桂。桂未化形时，除却有着自己的思想，其他与普通草木无异。化形之后便可以自由走动，跟着慕雨出去闲逛了几回，渐渐的胆子也大起来。桂不再害怕繁华地段，他时常独自出去，结交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物。

这座小城虽看着平静，人群中却藏着许许多多妖物，妖怪之间也是互有交集。桂作为一只修为浅薄的小妖，竟也不曾被旁的妖物欺负。知道了慕雨要为人书写信件，他便找了几只最近相熟的妖，于是有了这一桩事。

其实慕雨也不明白，为何托他写信的皆是要给收信人诉衷情。甜言蜜语并不是不会说，然而整日说这些，总觉着有些膈应。

兴许是在信里夸人夸出了习惯，有时候写完信，还未完全恢复正常时抬眼见了桂，慕雨会不知死活地说上一句，你生得真好看我都要看痴了之类的调戏话语。

桂素来不喜自己的长相。

于是迎接他的便只能是桂毫不留情的一记脑蹦儿。

有了闲钱，慕雨便带着桂出去，买些喜欢的小物件，或是便宜好吃的小点心。

有一回桂尝了一口桂花糕，便缠磨着慕雨多买一些，慕雨对于桂妖喜欢桂花糕这件事表示十分无奈。

因着吸□□气，桂也有了明显的长进。他看着那片连根野草也无的空地很不顺眼，便随手将其变作一片小小的菜园子。慕雨自然是高兴的，他耐心钻研了烹饪的法子，不言不语一日之后，将成果端上饭桌。不知是不是倒霉透顶的人总有些小小的天赋，慕雨做的饭菜，味道尚且可口。

桂赞美之后继续缠磨着慕雨给他买桂花糕。慕雨无耻地打起了他枝上桂花的主意，桂后退数步，一把抱住自己的原身，说自己原本就生得不好看，若是被夺去了枝上桂花，便更丑了。

慕雨不明白桂为何会觉着自己长得丑，而在某一日他带着桂出来买桂花糕时，桂一脸羡慕地瞧着一位轮廓粗犷的男人时，他终于明白是什么缘故了。

正如此时，慕雨终于收了笔。再抬眼时，瞧见桂倚在那株瘦弱桂树上，自袖间摸出一面铜镜，皱着眉头照不停。

“只因为是桂妖，便只能这幅模样。”

桂点上右颊，再看一看右手那白皙的颜色。他想，什么时候能变得黑一些呢，黝黑些，瞧着好看。

收起信件，慕雨顺手寻来几幅字画。他瞧出桂又在那里自寻烦恼，这个时候最好的法子便是带着他出去，给他买一块儿桂花糕。慕雨摸一摸手中的东西，这些字画儿，说不准也能卖出去。

桂正嫌弃着自己的容貌，一时不查铜镜便被一只手夺走，搁在旁边。那只手将他松垮的外衣拉上来，规规矩矩地系上衣带。散乱的黑发也被木梳一下下梳得服帖，慕雨为他束了发。

桂眨眨眼，他听见慕雨柔声道：“带你去吃桂花糕。”

第九章

面对热闹的街市，桂早没了初时的怯然。心满意足地吃罢几块儿桂花糕之后，他立在慕雨身旁看他拿出手中早早置备好的字画。

街上行人匆匆，并没有谁往他们这个看上一眼。桂懒懒打了个哈欠，瞧见不远处走来个翩翩公子。

他戳一戳慕雨的胳膊：“那边那个好似是要过来。”

他猜得准确，那边那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施施然走来，停在他们面前。那人看一眼搁着的东西，问起了价钱。按理说，这样的人并不会留意慕雨这个毫无名气之人的字画，若真是留意了，大多是不很识货的。

慕雨落魄的那些日子看惯了旁人脸色，不知怎的，落魄久了，他竟也无师自通地懂了些看人的方法。

正如面前这一位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慕雨觉着这人对于书画这一行，是不怎么精通的，且这人态度倨傲，甚至给人以不通人情世故的感觉。慕雨本就是个没脸没皮之人，骗人的勾当也做过几回，故而他看见这位小公子时，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便是：怎么着能坑他一把，小赚一笔。

于是他亦态度倨傲地回人一句：“六两银子，单卖。”

慕雨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只可惜那人虽看着单纯，却也算不得傻。那人摇摇头，鄙夷地瞧着他：“你这些东西怎么值得六两银子，虽说只是个小数目，但你这人怎么能故意诓骗我，你这样的人，活该饿死路边。”

他叹气，想要再加上几句刻薄言语，略移了视线，却看见沉默着站在一旁那个眉目宛然的少年。他止住之后的话语，再开口时语气已是分外轻柔：“这位小兄弟也是要卖字画儿？”

“我只是随慕雨一起的。”桂皱了皱眉眉头，他觉着那人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他做事一向随心，遂瞪那人一眼，“你的眼莫不是有毛病？”

那青年公子闻言并不生气，毕竟也是个风流种子，对于美人最是好脾气。他勾唇一笑：“不过是因着瞧见了好看的事物，再移不开了。”

桂平生最厌恶旁人拿他容貌说事儿，因着那独特的审美，他总以为自己生得丑陋，若是有人当面夸赞他好看，他便会以为那人在恶意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