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自己当年被流放到蜀中,虽然也有自己的能力原因,但是能够平定蜀中,打下半边江山,仔细想想其中的确有许多巧合之处,原先以为是天不亡我运气好的缘故,现在想想,只怕是自己这个皇兄在背后诸多帮助,才有了今天这般的结局吧。
如此一想,便是连一点点的怨恨也没有了,伸手擦了擦阜奕还凝在眼角的几滴泪珠子,看着他一双红红的眼睛目光温和得问:“哥,你且老实告诉我,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阜奕摇头,要紧下唇喃喃道:“娘亲过世之时,曾嘱咐我切莫不可以让你知晓真相,我不可以告诉你。”
阜盍无奈,但也知晓自己这个哥哥,虽然不像自己这般强势,骨子里却是最为倔强的,一旦认定的事情极难说服。
强势不行,阜盍便软下性子好声好气哄劝道:“哥,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去药王谷看病,你偷偷溜去看我的事情么?当时我泡在药桶里,因为用药而疼得死去活来,你看了急着只哭,死活也要泡进来。我不让,你便说,我们既为兄弟,便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与其你看着我心里疼痛,不如一起进来与我一起受些皮肉之苦,还觉得痛快些。哥,当时你连我独自泡在药桶里的苦楚,也不愿在一旁看着,如今,又怎么忍心让我见你独自承担那些沉重的秘密,而袖手旁观呢?”
☆、猜忌
阜奕与阜盍在重晏宫内,已吩咐了不得打扰,自是无人敢入内,所以他们对饮追忆往事之时,自然也不会知道,在皇后的凤栖宫宫门之外,来迟已经跪了两个时辰。
下了夜之后温度更低,加上又飘了一场小雪,更是难熬。来迟硬是咬牙跪着不吭声也不动,其实全身都已经麻木了,只凭着一股执拗劲强撑着。
“回娘娘,太子殿下还在外跪着。”婢女隔一刻钟便回来报一次,这已经不知道报了多少次了,每次内容都是一样的。
“知道了,下去吧。”皇后自然是不可能睡着的,怏怏躺在贵妃榻上答了一句,手里的舍利子也拨动得乱了,贵妃榻一旁燃着暖炉,整个室内一片暖和,只可惜她心里却是再如何也不觉得暖的。
皇后身边的嬷嬷自小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如今也是有点心疼了,见皇后也是一脸悲痛却强撑的表情,不由得软语小声劝解道:“老奴本不该多嘴,但是老奴是自娘娘小时候便伺候您的,就容老奴厚着老脸劝一句,娘娘您和太子这又是何必呢,这又开始落雪了,夜里天多凉,太子殿□体本就不好,若是真冻坏了心疼的还不是您。”
“他是我孩子,不过是跪了两个时辰我尚且心痛如此,而我那亲哥哥,却是……。”皇后说道这里,便哽咽不能言,她是嬷嬷带大的,自然在其前不掩饰,哀伤哭泣道:“同是血脉亲人,便是豺狼虎豹尚且不残杀手足,如今我又怎能坦然面对。”
“娘娘的苦老奴又怎会不知。”嬷嬷也红了眼,在一旁哀伤开解道:“只是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太子殿下日后是要做皇上的人,您若作为娘亲的也不体谅他的苦楚,那太子殿下日后的路岂不是太艰难。”
“我体谅他,可是是来体谅我。”皇后也忍不住悲泣出声,掩面道:“我的夫君不爱我,我的儿子不护我,我的兄弟我不能救,我的家族我不能保。都要我体谅,可是我连为母家报仇都不可以,我拿什么去体谅他们……。”
皇后心里很明白,有些事情多的是不如意,自从嫁给皇上那一天开始,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皇上一直那般宽厚,让自己存了一丝侥幸,想着或许可以有两全之策。不料最终皇上自己没有动手,却是让自己的儿子亲手毁了自己的母家。
接到哥哥去世的噩耗,还是容西家的密探递过来的消息,而皇上居然都没有来见过一次,他连亲自对自己解释都做不到,何谈理解自己的悲痛。想着自己这么多年与亲人本就难见一面,如今更是天人相隔,这让自己如何不悲痛万分。
来迟在外面又跪了一个时辰,身上都落了一层雪,那后面跟着跪着的婢女个有身子弱的受不住,终于晕了过去。因着太子都跪着,其他的奴才也不敢动弹,各个冻得脸色紫青。
“你们带着她,都回去吧。”来迟也不回头,张了张嘴,引着冻得厉害了嗓子一说话便刺痛一般,不过他本就硬气,便是嘴唇哆嗦,说出的话也没有抖。
陪着跪着的奴才自然是不想受这个苦,可是让太子一个人跪着似乎也不合适,便都犹犹豫豫没有动弹。
来迟皱眉,冷冷又接着道:“见我跪着,说的话便不听了?”
那跪着的宫女太监立马磕头说不敢,见太子殿下如此坚持,便都乖乖站起来,拖着那个昏倒的宫女,低着头悉悉索索得赶紧走了。
皇宫夜里很静,高悬的红色宫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而只剩来迟一个人跪在常常的宫墙之内,面前一扇不肯打开的宫门。
虽然身体已经麻木,来迟的脑子倒是越发清醒起来,阜盍随着皇上离开的背景在脑海中闪过,心理面就隐隐浮现出一丝莫名的酸楚。
自己已经跪着这么久,想必这宫里的人都知道了。想自己在边关的时候,便是夜里冷了连自己都还没察觉,他却已经将自己的脚揣进怀里捂着暖着。可是现在自己腿都冻麻了,他却还是没有出现,如此一对比,猛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欺负的小孩子,便是强忍着不哭,可心理面却委屈得厉害。
可是又一想,自己委屈个什么劲呢?就因为他疼惜过自己,便认定要被他护着捧着么?来迟啊来迟,你到底还是心不够硬啊,这样怎会不受伤!
想想小时候在那小倌馆里面,受的打骂还少么?冬日里去河边担水,那一次不必这冻得厉害?那般艰难地时候都熬下来了,现在不过是跪一个晚上,又算得了什么呢?
越跪来迟身子更冷,心也更冷了,远远的天空渐渐蒙蒙亮起光来,待到晨钟敲响,这艰难的一夜算是熬了过去,只可惜至始至终,皇后的那一扇门都没有打开。
而阜盍与阜奕在重彦宫内痛饮了一场,醉了便直接歇下了,像是儿时一般睡在一张榻上。贴身公公见早朝时间要到了,才大着胆子进去扣了门,细声道:“皇上,义王殿下,卯时三刻了,可要起了?”
两人都是浅眠的,阜奕习惯早朝其实早就醒了,只是留恋这难得的时光便一直忍着没动。阜盍历来起床都是有点起床气的,刚睡醒之时迷糊糊的样子和平时迥然不同,阜奕自是清楚的,小时候一起睡,最喜欢的便是这一刻了。
果不其然,阜盍喝得多了醒来时头还有点晕眩,迷糊糊坐起来呆了片刻,才睁眼。一睁眼便见阜奕坐在榻上,发也没有束柔顺披散下来,迎着窗外的光亮,那安静看着自己的脸上和年少时倒是极像。
这样的时光,两人小时候是极熟悉的,此刻仿佛时光回溯,难言的温馨。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般,醒来傻傻的。”阜奕笑了笑,伸手拿过阜盍的发冠,柔声道:“可还要哥哥给你束发?”
这话说的是阜盍儿时虽然处处逞强,偏偏不会自己束发,却又不喜欢那些宫女贴着自己,便都央着阜奕给他束发,如今这些都成了两人温情的秘密了。
阜盍笑了笑,摇摇头:“哥,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你叫一日我哥,你在我眼中,便一日是小孩子。”
“所以,哥你便怎么都不肯告诉我当年的真相么,因为我是不可靠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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