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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的是钟御日常用的那个号码，这个号码很少人知道，为了能及时接起，还和工作用的铃声有着明显的区别。虽然平时他也不会经常去打扰钟御，但之前每次闲暇时的通话，钟御都会第一时间将铃声接起来。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才是。所以，钟御知道是他打来的。

徐祈清无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的袖口，将原本齐整的地方捏出了不少微皱细痕。街对面的三个人一起向酒店内走去，艾尔走在最前面，看向其余两人时，还带着轻快而暧昧的笑意。他的笑一向令人眩目，此刻却如一把尖锐的刀锥，放肆地在徐祈清的胸口割伐肆虐。

其实之前从工作室出来时，徐祈清心中的防线还仍旧牢固。他知道自己问心无愧，出现什么谣传都有底气面对。就算有人用如此恶劣的词语污蔑他，乃至上升到种族歧视，他也没有做错的地方。

但现在的境况和刚刚完全不一样。

他的防线，有将近一半是钟御帮他筑起来的，剩下的那些，也由对方一一加固过。所以在海浪侵蚀时，被总工程师精心加固过的堤坝才不会被轻易冲垮。

可如果这坝体，是由总工亲手炸毁的，又应该怎么办呢？

第32章 三年过去式（四）

回到宿舍时，徐祈清的状态有些糟糕。

四个数字的密码锁在他手里开了将近两分钟，脑中也说不清在想什么，又好像一直空荡荡的，不知是怎么从公交车站回到的宿舍。

来的时候走得安静，走廊里的声控灯还没有亮。徐祈清在黑暗里闭了闭眼睛，做了一个长长地深呼吸。才让自己慢慢集中起注意力，将数字锁按好。

锁柄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他进屋关门，背包放好，落座。本能的习惯带着人动作，徐祈清趴在书桌上，刚刚深呼吸重塑的自我好像又被轻易冲垮，他把脸埋进胳膊里。胸口和眼前都空荡荡的，茫然一片漆黑。

现在要做什么？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做，该想些什么……

混乱无措的思绪被铃声拉回现实，徐祈清愣了一会，才伸手去翻找自己的手机。

——「妈妈」。

在某一个瞬间，他的呼吸和心跳都被死死扼住。突然的来电和昏沉的思路让徐祈清在第一时间冒出了“被家里知道”的念头，他的手抖了两下，才想起要把这通越洋电话接起来。

手机传出声音之前的短瞬停顿，长得像一整个世纪。

“幺儿，吃饭没得？”

预想中的惊疑指责并未出现，隔着千里万里传来了最熟悉的声音，徐祈清眼睛一热，忍不住伸手覆住了脸。

“哎。”他轻轻应了一声，将胸口的万般翻腾压下，尽量用正常的声音和妈妈通话。

电话打过来只是个寻常的问候，在这个失控良多的一天里，却足以成为淋雨浮萍的根。打电话的过程里，徐祈清慢慢平复了心情，思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挂断之前，电话那一边提到一句来欧洲的计划，妈妈最近有假期，有可能会来看一看。徐祈清应了下来，收下惯例的各种叮嘱，才将通话结束。

屏幕的光亮熄灭之后，徐祈清才发现屋内的黑暗。他刚刚对周遭事物感知全无，自然也忘记了开灯。等他起身把室内照亮之后，桌上的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有什么事情忘说了吗？徐祈清正想着，却见屏幕上亮起了另一个牵动他情绪的名字。

他迟疑了数秒，才用指尖轻轻划开屏幕的解锁。

“……喂？”

“小清，”电话那一侧的背景很安静，衬着对方的声音更加清晰可闻。钟御的声音低沉又极富磁性，仍旧是徐祈清最喜欢的音色：“刚刚打过电话？”

徐祈清半垂着眼睛，低低应了一声。

“之前没接到，”男人的语气仍与平日一般无异：“有事？”

徐祈清满腔疑问却不知从何提起，停了一会，却是挑了一个最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道：“亚当斯分公司的方案被曝光抄袭，这件事你知道吗？”

对面应了一声。

徐祈清顿了顿，继续道：“他们获奖那天，艾尔·亚当斯也在场。那他……”

“他没事。”钟御听懂了徐祈清话里的意思，略微解释了一句：“这件事有内情。亚当斯家族最近不太平，你如果遇见艾尔，离他远一点。”

他又加了一句：“小清，除了亚当斯之外，我这边也有些事要安排，这些天暂时不和你见面了，照顾好自己。”

有事要安排？

徐祈清想起那些漫天的谣言，还有郎才女貌的挽手而行，突然觉得所有情绪都被硬生生噎了回去，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想起下午站在一街之隔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可笑。钟御惯于筹谋，鲜少冲动行事。那么多事情都于暗地里尽在掌控，为了达成所求，会有自己的计划也不足为奇。

这个时候，徐祈清甚至连开口追问的底气都没有，钟御的声音沉稳平静，像是一切运筹尽在帷幄之中，他那些纠结于情爱的可笑心思，完全没有立场被拉到阳光下、摆在明面上。

徐祈清垂下眼睛，默默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