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孤影回家,泓未走进屋内,却没有带上房门。她站在防盗门内许久许久,好像期盼着门外再次出现谁的身影,带着雨水,带着青草香,带着湿漉漉的眼神。可是她知道,没有什么会出现了。花向离开此地,已过半年。呵,原来已经大半年。
泓未诧异时间飞逝,似有人故意拨快钟数来作弄她,一分一秒,一日一日,由拂晓到黄昏,又自黑暗到黎明,一瞬即至,不可思议。她伸手拨弄了一把窗台上的向日葵,向她们低低道了一声,“晚安。”
躺在床上,泓未觉得呼吸沉重。
她明白的,是思念令它沉重。是的,她如此想念花向,想念过去那些个年年月月,想念今年花红叶绿的初春,想念去年冰天冻地的冬末,想念和她的手十指紧扣的温热掌心,想念那个人,属于她自己的那些时候。
她想她平安,想她快乐,想她原谅,想着或许还能为她,留着一副干净温暖的怀抱。
这是那么狗血又令人厌烦的领悟。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恍然大悟的深切感情。可是花向没有回复她鼓足勇气发出去的那封短信,她似人间蒸发,不再出现。那么怯弱秀美的花向,一直温柔安定的守护她,却在下一秒,潇洒的,不带任何牵挂的离开她。多么奇怪的一个女孩,忽如仙女,忽似修罗。 无论怎么样,她都能轻而易举使泓未心痛。
泓未将脸埋进枕头里。流泪了么?或许没有。只是心头落了一场大雨。
亦晗夹着烟,站在草地上,他撑着伞,穿着黑色西装,少年的模样异常老成。
他一个人,注视着那方墓碑,灰白色的大理石静谧与悲怆地迎接着天空中落下的泪。
墓碑上的少年的脸孔像盛夏的绿色植物,透着年轻的青涩和无法阻挡的生命力。男生黑色的额发下一双眼睛漆黑明亮,笑眼弯弯。亦晗仿佛听见他用软糯的声音惊喜地说,“亦晗哥,你又来看我啦(*^__^*) ”
他胸口别着白色玫瑰,只有一支,玫瑰带刺,他手指上有细小的伤口,没有包扎,已经愈合,洁白皮肤上隐出点点红丝。
他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那种沉默的气息他很熟悉,却不愿意回头,因为觉得疲倦。
那人陪他在雨中站立许久,而天空开始轰隆隆闪起雷声。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混杂了悲哀,失望和请求,“亦晗,请同我说话。我是你哥。”
亦晗出言讽刺他,”久闻大名,如雷贯耳。”那人呆住了,缓缓低下头,“我只是请求你原谅。”
亦晗轻轻闭上眼。
他幼时最怕打雷闪电,但此刻他觉得最可怕的是他身边这个人,不不不,最可怕的是他自己。他听见那人低沉的一把嗓音继续说道,“我和父母都不了解真实情况,都以为他编造理由来要挟我们。直到噩耗传来才知道来不及。”
亦晗闻言,肩膀颤动。
“你们不相信他没关系。我相信。你们冻结我的账户也没关系,我可以赚钱帮他筹措医药费。可是,我已成年,你们私自软禁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仍念在你们同我有血缘关系,我早就将你们送上法庭。”
他说着说着不能自已。如果不是因为少年留给他的那封信上写着,“亦晗哥,请不要责怪大哥和父亲,我自知这是我的宿命。请你答应我,请让我走得安心。”
他无法忘记当他赶去医院,少年已经被洁白床单蒙住双眼的场景。他没有在他病危的时候解救他,没有在他弥留的一刻握住他的手,甚至没有听他最后喊一声,“亦晗哥。”
再多的解释都没有办法抹去那一刻亦晗的失望。
他陡然发觉他生活在这样一个可怕的漩涡。所有人都有机会被卷到激流中心溺毙。躺在坟墓里的是他的弟弟,跟随他不被承认身份的母亲流落在外,母亲去世后患上重病,他甚至没来得及度过他的二十岁生日。而站在他身后的是他的哥哥,被家族的囚笼所拉扯,变得如此冷漠无情,处处戒备,一手导致了弟弟的不治身亡。
那人凝视着亦晗,生怕他整个人会随着雨水一样融化流走。他的声音低低的,“是我的错。我怕他抢走你。”亦晗别过面孔。“他是我们的弟弟。”
那人打断,“不,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怕他抢走父亲,不怕他抢走公司,我只怕他抢走你。亦晗,你……”他伸手去揽眼前人瘦削的肩膀。亦晗后退一步,大声喝道,“亦凡,我和他都是你弟弟!”
他的手停在半空,圈住一方空气。亦晗看着他哀伤的神色,微笑,“你还记得么,你跟我说过,如果我坚决选择他,放弃你,会是我的损失。”
亦凡听着他继续说下去。“是吗。那你又得到了什么?你是不是从来都觉得,三个人坐一起玩一局游戏,有人输,就一定有人赢?你知道一桌上的所有筹码都会不翼而飞,那就说明必然有人失,有人得,怎么有道理三个人一起输?”
亦凡被他问得不能回答,怔怔看住他。
亦晗别转面孔对着墓碑上的少年,“可是。现在,我们每个人却都没有赚到的感觉。相反,只有筹码不见了。”
亦晗像是已说完要说的话,缓缓转身,走向雨中,右手插在袋里,调过头来,看住亦凡,笑一笑,消失在雨里。
只剩那人独自站着落泪。
番外三
半夜,泓未醒过来。
她长叹一口气,醒了,一切烦恼各归各位,小声的给它们点一次名,发现它们一个不少,全体都蹲在原位,对她虎视眈眈,泓未叹一口气,把冰水杯子贴在太阳穴上。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小区内的花园里空荡无人,此番境遇一时间寂寥地深刻,泓未甚至怀疑她还在梦中。她觉得自己好似第二次世界大战孤身流落在丛林四十多年的日军,走入世界后听见早已和平战争结束,不能置信,拒绝听从真相,欺骗自己仍然在做梦。
自嘲地笑笑,却好似听见门口有声响。泓未一惊又一喜,谨慎地蹑手蹑脚,透过猫眼看过去。这一看非同小可,她看见亦晗正倚在过道的那边,轻轻靠在雪白的墙上。他手里攥着一把湿透的黑色打伞,胸口别着一朵白玫瑰。
神情淡漠,似乎并不想即刻摁响她的门铃。只想静静等待天明。
泓未愣在原地。
自花向离开之后,她同亦晗心照不宣的保持着距离。
其实那次她去见昏迷醒来的亦晗,就预备划清界限。她从前并不觉得她的感情必须对谁百分百忠诚,但她已经无法面对花向逐渐阴郁和失焦的笑容。
她并不是那种没有良知的人,从辜负他人的过程中获得优越感和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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