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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宛看看慕容恂,弯唇一笑,“知道石桥典故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慕容恂的神情一亮,追上上官宛,“愿闻其详。”

上官宛也不计较前一刻的慕容恂是多么自信满满,一边走下桥,一边娓娓道来,“传说以卖字画为生的穷苦书生,在下着磅礴大雨的一天,在这石桥上,邂逅了从瑶池而来的仙女。人人都为突然而来的大雨加快脚步找避雨的地方,唯独这个书生,将摊上的字画和少量刺绣稍加整理,宁愿用身体,用胳膊挡去些许雨水,也不挪动一步。仙女好奇,下凡询问,书生答,书画皆是他用心所作,刺绣更是他母亲连日赶工,希望能卖些钱养活生计……仙女不等书生说完就问,那不是更应该多加爱护和保护吗?为何放任被雨水淋湿?书生又答,雨水纯净,沾湿了不打紧,布料的纺织和刺绣的针脚都是母亲亲手做的,晾干后,丝毫不影响美观和质量。再说书画,虽然水墨晕染开了,总比急急忙忙,只顾奔走,因为无暇顾及掉落地上被泥水弄脏要好。而且,既然走十步与走一百步都会淋着雨,何不坐等天晴?”

“于是乎,一段良缘就此开始。” 慕容恂一句话简短地做了概括,和上官宛相视一笑。

“那么,小石桥呢?又有何故事?”

看慕容恂听得津津入味,上官宛也不好扫她的兴,“二十年前,也是在一场大雨中……”

“当今圣上发兵泾国,出战第一日,大获全胜!尔后几战,捷报频频,大原军队气势如虹,照此下去,势必直捣泾国皇宫,还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说书人的声音大得震天,听得慕容恂脑子里嗡嗡作响,停在了原地。见慕容恂目光发直,不知道为何的上官宛一时之间没再往下说。

“有没有那么简单啊,听说泾国不可小视,在位君主治国有方,少年太子礼贤下士,民心归齐……”

“那都是听说”,说书人一脚蹬上高台,露出鄙夷之色,“事实是什么呢?事实是泾国太子在两国交战的时候,不知所踪,为了保命落荒而逃,泾国皇帝一气之下,大病不起,卧床多日,朝中大事全都靠二皇子把持,那二皇子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庶子啊,他早就对皇位虎视眈眈,这下泾国眼看没落,说不好就卖国求荣,转投敌方,向咱们皇上讨个官坐坐,能安享后半辈子就不错了,哈哈……”

慕容恂攥紧了拳头,眉头紧锁,怒目而视的眼睛里积聚了所有的愤怒,嘴里有了血的味道,全身都在用力,仿佛和自己较劲的状态是上官宛自认识以来从没见过的慕容恂。

上官宛伸出手,却又不敢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轻易触碰这样的慕容恂,只是看着她,眼神里除了不解,添加得更多的,是担心。

☆、风雨飘摇朝堂劫

窗外的天渐渐暗沉,风云密布,预示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上官宛站在窗前,任由大风把衣衫吹得袍飞袖舞,鬓角发丝纷乱,上官宛只是出神地想起了那个未和慕容恂说完的故事。

二十年前,大原国君还只是皇子,现如今被当地人引以为傲,传以小石桥之称的石桥,其实是大原国君在二十年前一次率兵征战时受伤落难的地方。那日,骤雨初下,从廊檐滴落的水珠绵绵不绝,被大雨冲刷的石阶因为人们匆忙的脚步而溅起水花,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一匹黑色的骏马,放慢了步子徘徊,发出类似呜咽的悲鸣声。急着回家或者避雨的人们没有注意到它,除了一位原本站在石桥上卖丝巾的女子。水珠沿着她的脸颊流下,发丝贴在脸上,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毫不在意的她托起了马背上受伤的人的脸,看他还有意识,她放心地笑了,在雨中,一手挎着竹篮,一手握紧缰绳,把马儿牵回了家。

茅屋不大,却足以遮风避雨。她为他熬药,换纱布,照顾他的一日三餐,她没问他的来历,他也没向她说起自己的身份,可是聪明的她,全都明白。伤口还未痊愈,他就要离开,她不出口挽留,只是将他手臂上的纱布换成了洁白胜雪的一方丝巾,她把平安和祝福绣在了上面,看着他跨上马背,不曾多说只言片语,回眸对望,最终绝尘而去。

两个月后,她知他大获全胜,地位更胜从前,她还是在卖手绣的丝巾,只是一针一线里,比以往更添了想念。一个月过去,他骑着马回来,找到站在石桥上的她,居高临下,却是满目深情。

一个炸雷在天边响起,几点雨飘在脸上,上官宛的身子轻微地颤了一下。小舞为上官宛围上披风,窗外传来不寻常的马儿的嘶叫声,呆了一下,上官宛赶紧快步走出房门。

客栈的外面,慕容恂骑在马上,马儿不安地蹄踏着,雨水几乎让上官宛看不清慕容恂的脸,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官宛知道,慕容恂要走了。

“六月初五,红庙,我一定会去!” 如果我还活着的话……这个前提,慕容恂只能放在心里,犹豫了一会,慕容恂不能逃避一个可能,“如果我没守约,你就把我忘了吧!”

上官宛握紧了披风的襟口,迎着风雨走到马下,抬头看着慕容恂,解下身上的丝巾,递到慕容恂手里,“君子之约,岂是儿戏?我会等你。”

平淡如水的声音,激起了慕容恂心里层层波浪,让慕容恂恨不得就这样带着上官宛,远走天涯,但是慕容恂不可以,先国后家,慕容恂的儿女情长也需要安定和平。

“进去吧,雨要越下越大了,小心淋坏身子。”

话里话外依旧暖至人心,恋恋不舍的目光在上官宛身上停留徘徊,慕容恂笑着,策马离开。

上官宛看着慕容恂消失在雨中,心情百转。你有非走不可的理由,但我不管你是谁,胜败输赢,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归来,并如期而至。

小舞收拾了行囊出来,为上官宛撑上纸伞。路的另一边,一小队人马徐徐前进,在客栈门口,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单膝俯身跪在上官宛身后,“末将恭请公主殿下回宫。”

上官宛透过纸伞的边缘,再看一眼灰蒙蒙的天,转身踏上马车,但愿停歇之后,一切都能雨过天晴。

“驾!驾!”

向恂风雨兼程,战况紧迫,容不得丝毫懈怠。令州已经失守,大原军队连下三城,泾国的应战兵力不堪一击,这是向恂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大原军的攻占速度远远超过向恂的想象,这不是泾国应该有的应战能力,一定是朝中出现了问题,否则凭借泾国的国力,不至于弄到这副田地。如果在街井上听到的传闻属实,泾国天子卧病在床,导致军心涣散,溃不成军,那向恂就必须尽快回去主持大局,越快越好!

五天来的日夜赶路,向恂和蒋川终于到达济州,所幸的是,济州仍是泾国的领地,所悲的是,济州是与泾国国都唇亡齿寒的唯一要塞,也是最后的防护,可眼下,大原军全力攻城,势在必得。

太子向恂的到来似乎让所有将士吃了一惊,向恂顾不了那许多,披上盔甲,站上城墙高台,亲自敲响战鼓,誓死率领泾国将士抵抗到底。

“太子殿下?真的是太子殿下!”

“伍将军”,向恂大步走过去,扶起要跪下行礼的大将军,“现在战况如何?敌方大概有多少兵马?”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伍凯一脸痛惜地摇头,向恂这才注意到伍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这位泾国元老,自向恂懂事以来,从未如此狼狈过,向恂心里有着极大的不安。

“不会的,不会的,伍将军,你不能这样长他人志气,我们一定能守住济州,一定可以!”

“太子……” 伍凯和身后的将领全部跪倒在地,“末将无能,二皇子及其亲信意图谋反,将朝中忠心耿耿的臣子赶尽杀绝,秦将军,李将军已经枉死刀下,二皇子散布谣言,称太子急症难愈,不治身亡,我等不信,求见皇上,但皇上被禁足寝宫,我等有心护驾也是力不从心,唯有苦等太子归来。谁知,原朝趁机侵犯,朝中军心民心皆如一盘散沙,根本无法御敌,二皇子名不正言不顺,统领不了四军,这才孤注一掷,派臣等负隅顽抗,但是……”

“向、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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