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没错……”患者过分清晰的思路和过分悲观的态度让医生都有点无所适从,但如此简明扼要的总结又似乎找不出任何回旋的余地。
宫纪羽做了一次深呼吸,果断地站起来结束了医生的尴尬和犹豫,“我现在不想手术。”
医生皱起眉头,从眼睛后看过来,现在他觉得这种镇静一定是精神崩溃的前兆。
整个世界像只倾覆进深海的船。
失去光线,再后来,也许还会失去声息,几千几万英尺的距离,触不到底。
现实残酷得并不是“哦”一声之后心理上就能接受,更别提立刻做出选择。
然而此刻是没有别的选择。
已经走到这般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果不能看见最后一刻仇人脸上的表情,过去所承受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在此之后,哪怕永远地深陷黑暗也无所谓。
对于幸福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
只是唯恐这所谓的“报应”来得太早。
为什么要歌唱?
最初自己的回答是:因为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可如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舞台,却依旧没有容身之所。那些制造幻觉的耀眼光线最终变做锋利的冰晶直戳向眼眸。
就快要失去对这个世界最强烈的感知了。
[十四]
走出医院,再次被无情宣判死刑的宫纪羽仰起头大口呼吸,寒冷的空气卷着浓重的汽车尾气侵入肺叶。远处高悬于大楼外墙的液晶显示屏正播放着一个北门景出演的奶茶CF。
亮蓝色的内衫外面罩着一件轻薄的白色纱衣,长发被风小心翼翼地掀起。
年轻的女孩不停地朝前奔跑。
慢镜摇过她赤裸的脚踝和洋溢着甜美笑容的嘴角。
这么一个开心地奔跑着唱唱跳跳的身影,反而让人有点难过。
时光穿过透明的生命。
不知忧惧地跑着跑着,她就会不像现在这样快活了。
好像头顶那一团白白胖胖棉花糖般的云朵,忽然就被前方的摩天楼的顶尖刺得支离破碎。
那时候,我们通常说,她认清了世界的真实,不再天真幼稚了。
[十五]
周末佐维安来了电话,提起岑礼的事,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但宫纪羽听得出其中的不安。
“精神病院应该感谢你,一年内给他们送去一真一假两个病患。”像是开玩笑。
宫纪羽取药片的动作突然停住,愣了半秒。当她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快变成第三个病患的时候,想苦笑都笑不起来。搁下水杯和药瓶拿起听筒,结束了免提状态,“你听说了?”
“怎么反应这么迟钝?”一点点微妙的细枝末节也瞒不过她,“在熏,你没事吧?”
宫纪羽并没回应她的这个问句,“你听谁说的?”
“岑时打电话给我,希望我去看看他。本来应该你告诉我的吧,太无情无义了。”
“我想你正忙着恋爱吧,哪敢打搅?要知道我的穿衣搭配街拍总是和你跟景的约会留影出现在同一版面的。”
“现在连你也跟着八卦了?”电话那头传来夸张的叹息声,“我和景不过是朋友而已。”
“我宁可相信你和草履虫做朋友也不会相信你和女性做朋友。”
“那你是什么?草履虫吗?我一直都很纯洁的好吧!”
“真恐怖!居然有女人脸皮厚到这样说自己。”难得的玩笑使宫纪羽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但马上又敏感地觉出对方说话的方式与往常略有不同,警惕地压低了声音问,“你旁边有人?”
“你们两只草履虫说说话吧。”
声音逐渐远离手机,又换成另一种频率的甜美女孩声音道:“小羽。”
密不透风的铅灰色云层,突然被打开了一条狭长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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