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宫殿,米迦勒首先就看见大厅楼梯中央沐浴在光线里的路西菲尔的巨型半身画像,画中的路西菲尔身披盛装,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带着傲视天下的笑容,仿佛神一般的存在。这幅画他曾经见过很多次,可每次他都只是匆匆一瞥了事。
他不敢凝神细看,他怕泄露了心中的秘密,他怕失去了一直奋斗的理想。以前的他害怕的太多了。
可这次他定定地站在画像前方,毫无顾忌地注视着画中的人,却又突然他悲哀地发现,即使自己已得到了仅次于神的地位,可在他的面前,依旧只能仰视他。
身后的随侍天使看到米迦勒望着画像的神情有些落寞,就主动说:“副君殿下,这个旧画像要撤掉么?”
米迦勒像被冷水浇醒般打了个寒噤,急急地道:“白雾森林里的一切都要保持原来的样子,什么也不要动。”
“是,副君殿下。”随侍天使悻悻地退下了。
宽阔的书房里,光线流转。他还记得萨麦尔堕落的第二天,路西菲尔问他是否有所爱的人。
静静地站在书桌前,米迦勒望着空空如也的椅子发呆——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如果早知道权力不能填补内心的空白,如果早知道接近他的结果便是失去他,如果早明白失去他自己的心会如此难过,他是不是会选择以情人的身份痛痛快快地爱一场?
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玫瑰的枯萎,灵魂的消逝,玉树琼枝化为烟梦。一切,太快了。
“我有我心爱的人,副君殿下。我爱的人就是你啊……”米迦勒站在书桌前,失魂般地低语。
房间一如那天般静谧。
拂过耳际的,依然只有书页被风翻动的簌簌声。
只是太迟了。
他觉得世界仿佛就剩下他独自一人,失去了方向与目标,像被遗弃的瓶子在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上随波漂浮着。上下起落,无所归向。快要碎裂了。
目光越过玻璃窗外翻卷的云海,一瞬间米迦勒仿佛又看到了匍匐在地的天使们,听到了他们高昂的朝颂,虔诚的祈祷。
他终于体会了,位极巅峰时的风光和内心深处的无奈及寂寞。
他终于体会到了。
☆、何去何从1
自从与撒旦叶有了约定,路西菲尔便少了很多顾虑。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卧室里独自冥想,或是在琴房里弹琴作曲。
在这期间撒旦叶将他的办公地点移到了寝宫附近,既不耽误办公也不打扰他的魔化,更可以暗中保证他的安全。
这名义上的软禁实则让路西菲尔求之不得,按理来说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躲在撒旦叶的离宫里更安全了,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感到有一点不安,而又一时理不出头绪。
虽然仍处在光明力量向暗黑力量转换的灵力极低的状态,可他并没有沮丧仍然抓紧这最关键的时期耐心地整合着仅存的力量。
在冥想中不知不觉便过了两天,路西菲尔清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他走到房间西边的一排落地窗前,站在那里可以看到撒旦叶临时办公的房间。
他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恰巧碰上撒旦叶靠在椅子上向这边张望,他们的视线在不经意间相遇,路西菲尔不禁心神一动。
使他为之触动的不是撒旦叶的眼神,而是坐在撒旦叶一侧的红发魔族贝利亚。
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贝利亚看撒旦叶的神情是多么专注而痴迷,就像看着自己的爱人。
一瞬间路西菲尔似乎对心中的不安有了解释。
原本他以为只要得到了撒旦叶的支持,索多玛的领主们便不敢妄动,然而回想起当初与贝利亚的相遇,他才知道那毫不掩饰的敌意和不顾一切的杀招,不仅来源于彼此的种族与隔阂,更来自于对撒旦叶的爱慕。
他的不安不是没有根据的,当遗漏了感情上的敌意,本该最安全的地方也到处是危险。
正在这时,贝利亚的目光也落在路西菲尔身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恨意与杀气。
路西菲尔毫不怀疑,如果这寝宫的外围没有撒旦叶的法阵和结界,贝利亚一定会再次使出那迫人的精神力量与他一较高下。
轻轻地叹息,路西菲尔拉上窗帘将他们的视线挡在窗外,转身走出卧室来到琴房。
每天泰伯兰德都会带来关于外部的消息,天使军的,堕天使军的。路西菲尔对天界现在的情形深深地自责,然而事已至此,自责也于事无补。天界和魔界都在兴师动众地找他,然而他却有些犹豫。如果萨麦尔他们能控制堕天使的局面,那么自己就此消失也许是最好的选择。然而继续在索多玛以一个普通的堕天使身份留下来,似乎不但不安全,也许会给撒旦叶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木制钢琴静立在灰蒙蒙的空气里,迎接着他旧有的主人。
一起迎接他的还有那条名叫杜拉斯的黑蛇。最近每当路西菲尔出现在琴房时,它都会从魔法阵里溜出来爬到琴盖上陶醉般地倾听。
路西菲尔像往常一样拍拍它的脑门儿,便坐在琴凳上弹奏起来,不过贝利亚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脑中闪烁着,就像一根扎在心中的刺,搅得他心神不宁。他心情烦乱地弹了几个高音,抬头时正对上黑蛇血红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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