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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轻轻地“啊”了一声，他听明白了希绪弗斯尚未说出的内容。雷古鲁斯露出了带有几许不好意思的笑容。

“谢谢。所以这是给我的啊……”

希绪弗斯“嗯”了一声，算作回答；雷古鲁斯由此点了点头，嘴里轻轻念着“好几个，放冰箱，冰——箱”，转身又走进了厨房。及至此时，希绪弗斯才将水杯送至了唇边。

这份小小的礼物不是他今日出门的主因，反是他又一次疏忽的见证。雷古鲁斯在今早查到了考试的成绩，而希绪弗斯对此完全不知，他是在外出的午饭时想起了必须告知侄儿的某事后打电话回家时才了解到雷古鲁斯能够如愿进入心仪高中这件事情的。

希绪弗斯没有认为自己遗忘这个日期是正常不过的。诚然他的确不是考生，但他是考生的家长，因而这个遗忘是不应有的，只是希绪弗斯清楚，雷古鲁斯是不会介意的；然而他的这份介意及懊恼，也与雷古鲁斯无关。

希绪弗斯并未忘记考试前一日晚上雷古鲁斯拒绝了他关于次日一早送自己去考试的提议之事。当时雷古鲁斯的表情平静自然，他拒绝的话语仍飘荡在希绪弗斯的耳边。

“嗯……没有那个必要……因为，希绪弗斯你可以稍微多睡一会儿——早饭的话不用担心，我会连你的份一起做好的——而且……希绪弗斯你有去过那里吗？找不到路不是吗？”

……说什么呢，这小鬼，不要小看了市内地图——希绪弗斯本想如此反驳，可惜他及时记起了本市永远在维修的道路、时刻在变动的交通状况、周六早晨那些想法相同的家长以及晨间从未不紧迫的时间，非常无奈地沉默了。

“嗯——我的话，学校有组织去过，前两天也自己再去了一次，所以完全没问题，你不用担心的。不过……”

雷古鲁斯顿了顿，他将之前由于思考拒绝希绪弗斯言语而挪开的视线再度移回到了青年身上。他对希绪弗斯露出的笑脸中既有一贯的稳稳自信，也有闪烁的隐隐期盼。

“我想在考完后见到你，好吗，希绪弗斯？”

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同时也深切明了自己的担忧，以及相同的渴望，希绪弗斯带着无可奈何的苦笑，答应了。

次日希绪弗斯几乎是踩着考完准点来到考场外的。难得地，他没有刻意寻找雷古鲁斯，而是带着顺手买的饮料，找了个能看见考生出入的阴凉处，安静等待。希绪弗斯并非不担心两人会擦肩而过，他只是……没由来地笃定，他会看到雷古鲁斯，而雷古鲁斯也会发现他。仅此而已。

他的亲人没有辜负他。希绪弗斯几乎是一眼就在鱼贯而出的考生里发现了雷古鲁斯，而仿佛感应到了他的视线，视野里的雷古鲁斯满面笑容地对他挥手。希绪弗斯带着微笑迎接暂离疆场的战士，他将饮料递给了雷古鲁斯，并且监督他十五岁的男孩喝完了它。

两人随意地聊天，说着场内场外的各种见闻，却惟独没有谈到具体的考试情况。希绪弗斯不问，是因为他明白雷古鲁斯永远在正面意义上超乎他的设想；而雷古鲁斯的不说，希绪弗斯大致理解，也许他的被监护人是认为这不值得占用他的时间吧。

没什么不好，希绪弗斯微笑着揉乱了雷古鲁斯的头发，没什么不好，他比谁都了解少年，因而他比任何人都信任他。

而现在，他收获了这份信任的结果，它既苦涩又欢喜。

反省着他不该有的疏忽，希绪弗斯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对拿着一个布丁、刚好走出了厨房的雷古鲁斯提问。

“对了，雷古，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坚持要考试呢？你应该可以……”

雷古鲁斯将一小勺布丁塞进了嘴里，他回答的声音清晰明确。

“是可以不考，不过总觉得那样少了点什么……”顿了顿，雷古鲁斯有些疑惑地吐出他思索的结果，“……紧张感？”

对这个多少可以料到但总之不想听到、毫无紧张感的答案，希绪弗斯是相当无奈。雷古鲁斯运气真好，两次应该被人暴打的发言都没传出去……如此想着，希绪弗斯尽可能地抑制了自己的叹气冲动。

“是吗？总之，布丁你喜欢的话就好了。”

……虽然那礼物只是他得知喜讯后的又一次亡羊补牢行动，不过超市优惠的这个量多少能弥补他在最关键的质、也就是心意上的欠缺吧。啊啊，他不是不想诚心恭喜，实在是太突然了，过两天找个机会好好补上吧——雷古鲁斯并不清楚希绪弗斯心虚的心理活动，他又向嘴里塞了一小勺布丁。

“嗯，喜欢。谢谢你，希绪弗斯，还有，”雷古鲁斯对他的监护人露出了略有深意的微笑，“接下来的三年也请多多指教。”

……这也是个他不想听到的话题。希绪弗斯试着板起脸，果不其然失败了。雷古鲁斯显然料到了他的反应，他看上去毫不介意。

“相信我呀，希绪弗斯，就算是那样的高中，我也能考上好的大学啊。”

好歹是他就职的地点而且怎样都算是个重点学校不用直接把真相说出——算了，希绪弗斯非常无奈，反正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怀疑雷古鲁斯，所以雷古鲁斯说是怎样、那就是怎样了吧。

“总之，”希绪弗斯没注意到这是他数分钟内第二次用到这个词，他决定装作没看见雷古鲁斯翘起的嘴角，“再次恭喜你考上了。”

雷古鲁斯点了点头，接下来他却露出了思考的表情。很快地，那表情变回了如常的自信。雷古鲁斯没给希绪弗斯心中警铃大作的机会，他向监护人迈进了两步，并且非常自然地提了一个问题。

“嗯，谢谢。希绪弗斯也要不要来点布丁？味道很好的。”

希绪弗斯一时没能理解这个似是与现状无关的问题。他看着正将勺子自嘴里拿出的侄儿。啊？布丁？什么意思？

“啊、可……”

青年没能说完接下来的那个“以”字，他再度被意外袭击，失去了事态的主动权：希绪弗斯又一次被雷古鲁斯拉着手臂，在不由自主的低头状态下，他再度被吻了。

与最初那次所不同的是，希绪弗斯吃惊，却不震惊。

希绪弗斯没有回应，也没有那个必要——这一次，雷古鲁斯的确“只是为了让他切实地体会他的礼物的味道”，才这么做的。

雷古鲁斯点了点头，他对仍旧有些茫然的大人展露笑脸。

“味道怎样？”

味道……希绪弗斯反应过来了，他不由得捂住了嘴。唔、味道，这个时候和他说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