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歌痛饮英雄墓。笑叹此生天妒!”我对着战场上林立的荒塚,痛饮狂歌而无人能懂。此生身为人族,却被天妒人怨,只有付诸一笑。
“谁给他的胆气,谁给他的狂妄!”半圣拍案而起,又咳嗽了起来。天都在嫉妒他?这般想的云渊早已步入歧途。看到此词再说他入魔,太有可能了。
“一念成佛?不如一念成魔!”而诗词背面用狂草而书就的十个字,明明白白地印证了这一点。
“云渊……”陆危楼闭上了眼,冰冷的唇角动了几下,低声吐出了一句话语。
“——我不信你入魔。”这般证据确凿,陆危楼却更愿相信自己的眼。他想起青年贵气瘦硬的字体,想起他狂妄鲜活的恣仪,想起他明珠大比的惊艳,想起他在战场的运筹帷幄,想起他在万箭下的冷静从容……
他绝不会相信云渊入了魔!
七国书院同时被这场突然其来的大雨的席卷,呆在此处的齐光突然流下了泪水。他面色愣愣的,全然失去了曾经的灵动飘逸。仙人轻轻抚着自己沁凉的泪水,突然双臂环绕身前,笑得放肆而疯癫。
“怎么了?”云衣惊得退后半步,不禁问道。她心忧弟弟所受的处罚,齐光是受云渊之托来让她安心的。本来这个比自己身后的青琅还要俊美的仙人正打算回去,却突然间倚在檐柱上,毫无表情地泪流满面,接着不受控制地发狂。
钟声伴着倾盆大雨笼罩着人族,屋檐下滴落的雨水留下暧昧蜿蜒的痕迹,不久又被冲刷淹没,永消于世间。
“契约消失了……这便是你送我的大礼?”齐光温柔地低语,修长的手指抵在额间,像是在描绘着什么纹路。在他身侧的青琅突然拉过云衣,护在身后。
那个瞬间,齐光身上的气息太过危险。
“真是好样的,云渊。”仙人的声音温柔得仿佛凝聚了世间最甜美的蜜糖,却是满含杀意的缱绻。他一步步走出了阁楼,粉色的身影淹没在洪流之中,孤寂的,凄凉的,透彻心扉的。满楼的鲜花随着仙人的离去悉数枯萎,草木尽失生机。
挺过雷霆的云渊正卧在醉花树的枝干间,生死不知。他眉心的桃花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火红的纹路。三千黑发悉数披散,一袭白袍换成了比夜色还要深沉的浓黑,那精壮的胸膛大片大片的袒露,薄唇上皆是血色绵延。
云渊,终究是入了魔。
第78章 生而为王永为王
那场倾世之雨持续了三天三夜,连绵不断的雨水将春日的暖意浓浓尽数打散,空气中尽是薄凉。而骤雨初歇之后,最热情的盛夏席卷而来,酷烈的阳光恣意地在大地逡巡。
昆仑山上却终年白雪,丝毫不被暑气所扰。就是这安宁孤傲的山峰上,突然想起了“噔噔”的清脆声响,不疾不徐,宛如泉水撞击着岩石。
一个男人脚踩木屐,踏过了满山的白雪皑皑,在古老沉寂的深谷中如履平地。
“地狱之门。”男人低沉的声音像是丝绸一般悠然划过,阴森恐怖的四字在云渊口中缱绻的有如情人呢喃。他一袭松松垮垮的黑色单衣,精壮的胸膛半露,结实的肌理流露出狂放不羁的意味。
昔年他来昆仑山,飞到九重天阙之上;今日他来昆仑山,却是要坠入深渊之下。当真是世事无常。
男人撇开思绪说完四字之后,漆黑的深谷突然变成了另一种景象。火红的烈焰透过坚硬的岩石,染出血色的灼热。凹陷下去的土地烫的惊人,流溢的火焰渐渐勾勒出一个门的形状。
这里虽是魔族入口,却没有半丝半毫的魔气,反而金色与深红的光晕营造出了不属于人间的震撼。整个地面就像是饕餮在缓缓张开巨口,呼唤引诱着无知者跃下。
“瞧瞧这是谁?”
云渊满头青丝不再正正经经地挽起,而是悉数披散。青年修长的手指插入发间,让零落的碎发顺从地伏到耳后。就在他做好一切,双手大张模仿着从天空坠下的孤鸟,准备以完美的姿态一跃而下时,突然被熟悉的声音叫住。
那个开口叫住他的,正是魔君玄德。
云渊闻言侧过了脸,瞥了眼玄德便直直坠下,那副入魔后的容颜第一次暴露在他人面前。纵使早就听闻过云渊入魔的玄德,都不禁被骇住了片刻。
还是一样的面容。但那双原本清冽的桃花眼被魔气勾勒地深沉晦暗,不过是幽幽地暼过一眼,便让他这个魔君都有种亲临地狱的错觉。对方原本还算柔和的眉目变得凌厉锋锐,眉间的纹路像是终年不散的鲜血染成,他仿佛从干净的青年变成了完完全全成熟的男人。
一个人不过刚刚入魔,看上去却比为魔千年的他都要富有魔性。真的有人生而为魔吗?
“当日便觉得,你合该是我魔族之人。”魔君留在原地叹道。他本是不信对方入了魔的,而今日见到云渊这般模样,打消了怀疑。玄德第一眼就认定云渊心思太过复杂,为人时还有道德礼仪约束着他,一旦挣脱了枷锁,便邪肆到无法无天。
这个人或许天生适合这般肆无忌惮的活着,连永无生路的地狱之门都沦为了青年陪衬。
玄德跟着对方跃入,直接将其带到了魔族的宫宇之前。
魔族最核心的建筑伫立在悬崖边,紫黑的迷雾笼罩着整个地界,浓烈的魔气下是无数毫无生机的行尸走肉,他们日复一日地做着最繁重的事物,没有自己的意识。
“总有凡人认为入魔便能永生,这便是他们的下场。”天赋不够、执念不足,最终不过是只剩长生的一副躯壳罢了,还不如幸福百年。
玄德嗤笑着衣袖一转,便将云渊移到了大殿之中。
此殿大气恢弘,一如人族的金銮殿,只不过将那富贵之色变成了黑暗寂寥。玄德随性地倚在王座之上,下方皆是半跪着的魔族高层。云渊看着这般场景,便猜到了玄德的用意。
这是要先来个下马威,再招揽自己?
“为何不跪?”玄德身侧斟着美酒的女人娇声询问,不知是好奇还是受了玄德的指示。
“为何不说话?你是个哑巴吗?”女人又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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