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微风轻送,将小院内晾晒着的衣服轻轻托起。
狗儿正打着哈欠,它的主人正躺在竹榻上,眯着眼儿,手摸着那才喝完了鸡汤,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这会儿,太阳并不晒人,照得她身子暖洋洋的,真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沐秀儿从房里头出来,见这人像只猫儿般躺着,于是,拿了才收线的衣服走过去,为她拉了拉盖着的薄毯:“真要困了,还是回屋里睡的好,秋天的风凉。”
“不是说春捂秋冻吗?”张逸懒洋洋地不动。
“春捂秋冻哪是这么说的。”把手上的衣服展开,沐秀儿嗔她一眼,又说道:“衣服好了,你起来试试,我看看哪处还要改的。”
张逸还是不动,只仰着脸把手伸了出来,要她拉。
沐秀儿自不会拒绝这样的小亲昵,握住那手略一用力,就把人拉坐了起来,起身后,帮着她把冬袄穿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左右看了看,做时,尺寸特意放宽了些,这会人穿着衣服就有些显肥,“你得多吃些,不然这衣服撑不起来。”她半开玩笑的说。
张逸不以为然,调侃:“有你,还怕我胖不起来吗?只怕到时你嫌我肉多。”
“哪会嫌你肉多,胖些才好呢。”沐秀儿眼儿弯弯,应得飞快。
就像听到菊花就想到某些地方,张逸听到这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句,肉多摸着舒服,再看这人,虽带着笑却是一本三正经的模样,暗啐,果然现代人比较不纯洁!
她却不知,此刻,她眼中的那个正经纯洁人,想的可不就是那句不纯洁的话。
正打趣,忽地传来了敲门声,无端被人打扰,两人同时皱眉。
“请问是张逸,张公子家吗?”拍门声后,紧跟着的是陌生男人的询问。
对看了一眼,张逸把新袄脱下,整了整衣服,应道:“是谁呀?”
听到有人回话,那外头的人又高声道:“我们是镇上锦绣坊的,特来拜访张公子,前些日子,公子在咱们那买过块轻烟罗,不知公子还记不记得。”
虽不知那锦绣坊的人是为了什么事找上门,但既然能够报了名又说了那买布的事,总不会有假,张逸又看了看沐秀儿,见她点头,才开了门,抬眼一瞧,站在前头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看样子就是那叫门的,他后头还跟着个中年男子,瞧着脸熟,再细想,还真让她给记起来了,昨儿陪着县老爷吃饭,出来后曾和店老板打过一个照面,这位似乎和那县老爷还挺熟的,有了印象,忙将客人请了进来。
到屋里都坐下,再互做了介绍,这才晓得这位姓谢,正是锦绣坊的东家,那日买轻烟罗时他也在,只是张逸误以为他是掌柜。
沐秀儿给他们泡了茶,男人说事儿,她避嫌去了隔间,那谢老板等人走后,便开门见山说明来由。
却原来,这谢老板本是镇上大户,那锦绣坊和珍馐楼都是他开的,昨儿偶遇,他从县令那儿得知了他点破骗子的事,问清了来龙去脉,就生出了拜访的心思。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张逸哪里会相信这说辞,只是,知对方是锦绣坊的东家,她心里隐隐就有了一些猜测。
闲说客套了几句,那谢老板就给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便将那带来的包袱打开,里头放着的各式料样就展放在了桌上,“我看张兄弟对布料颇有见解,不知可否,就这几样品定一二?”
这一来,张逸更加落实了自己的猜测,她心思微微一动,大方应了,先取出一块,托起抚摸一捏一松,再展开对着亮处看,三两下脑中就有了概念,也没有藏拙的意思,开口把料子的质底,出处,连那横竖编织的织法,各种料子的优势和劣处,都如数家珍般一一道尽。
那谢老板听得仔细,面上神色由喜变惊再转回喜,等全数听完后,眼眉已经笑开了,“张兄弟这般年纪竟然对这料子如此精通,实在是佩服。”他夸赞道。
张逸忙道不敢,谦虚几句。
“张兄弟对这料子如此在行,不知可曾经营过这买卖?”谢老板追问道。
张逸略想了想,心中已有打算,“经营倒是不曾,只是以前为了生活,给人跑过腿当过伙计,只略学了些门道罢了。”现编了话,搪塞过去。
“这哪里是略学了些门道,张兄弟当真是过谦了,”谢老板又赞了一句,笑说道:“我看,张兄弟如此本事,埋没在这小村长,实在是可惜了,我倒有个不情之请,”绕了大半天,这会儿总算是把话兜到了正题上,接着就把真正来意说明。
原来早在上个月,在锦绣坊做了多年的老掌柜忽地请辞离去,他这当东家的一时找不到人顶,这才不得不去店里做了几天,他名下产业众多,精力难免有所不济,想要再找个人担当锦绣坊的掌柜,偏这绸缎买卖不似其它,想要在这小镇上找个懂行,能担当这样门面的人实在是难,也曾经人介绍找过几个,都不如意,正着急,偏巧,那天张逸过来买布,起先也没注意,后来,看他动作听他说道,就知道这是个内行人,当时他便动了心思,只后来,被人打岔,等回过头,已经错失了机会,再也无处打听,原以为找不到人,不想,昨儿又在珍馐楼巧遇,当时,他一见就认出了张逸,再得知白麻布一事,马上就想要见一见,这不,今儿就赶着过来了,先前的一番有心考教,张逸的眼力大大地超过了他的预想,自是不愿放手:“我那锦绣坊实在是需要像张兄弟这般的人才,不晓得你可原意屈就。”
这话可不就正中下怀,张逸本就为了抄书的事而担心将来的生计,不想,这是才瞌睡就人递枕头,去镇上一等一的绸缎铺当掌柜,都不用细想,也晓得这事的好处,可是,她马上就要应了这事,她又有些犹豫,这做了掌柜,可不比其它,真要做,像现在这样悠闲,每天能和心上人粘在一处的好日子那就算到头了,当掌柜就是朝九晚五,如被套牵一般,何况,镇子虽离村子不远,这来回往返也要大半天,工作虽好眼下的安定却没了,想赚钱却又本能地顾念着家,这便是男人与女子之间最大的差别了。
谢老板见他神情犹豫,忙又将丰厚资薪条件开了出来:“若张兄弟有不满,或是为难之处,大可明说,我怀诚心而来,有什么总好商量的。”
听他这样说,张逸也就不客气了,把自己的顾虑一一说明,当然她隐去了儿女情长这一点,“你看,这儿离镇子远,一来一去的就得废半天……”
“原来是为了这个,倒是我疏漏了,”那谢老板听是为了这个,忙打断道:“这也不是难事,锦绣坊后头本就是连着住处的,一进的院子,两间正房,有灶间还有水井,那里,原先也是给老掌柜一家住的,家具一应俱全,眼下正空着,是现成的住处,你要愿意搬过去,租金也不需要的。”
这么好的条件,张逸是真的动心了,思量再三,到底还是记着那句两个人过日子事事要做商量才好,总还是要问过沐秀儿才是,只拱了拱手,说道:“这事,还请容我多考虑一天,明天,我一定亲自拜访给个答复。”
有了他这一句,谢老板也不再催,点头答应了。
亲自把客人送走,张逸返回家,就急着同沐秀儿把这事说了:“你觉着这事怎么样?”
沐秀儿陪她坐在院中的那竹榻上,听完后凝着眉,却没开口。
张逸见她不说话,只道她不愿意离开,毕竟这会是她自幼长大的地方,相熟的人全在这里,镇子虽离得不算远,话说得容易,想回来随时回来,但实际上,想的容易做起来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当下心思熄了大半:“要是你舍不得离开,那我就不去了。”再好的待遇,她也不想让身边这人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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