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初仍茫然不知,这些动物是指庄园四周的森林么?想了想觉得不靠谱,既然是账本所在地,又是赫卡能去的地方,那就一定是这五栋楼之内,那么...动物...蓦然的!我突然开了窍,[是申命记!!我们布道会场的那个走廊!!]
经我一说,颜歌也立刻想起来了,布道主会场的走廊上摆放着许多黑铜动物雕像,赫卡所说的那些动物全部在列。
赫卡轻轻拍手,眼角带笑,[我就说可乐一向聪明,那个走廊里猫头鹰的雕像刚好在狼和山羊中间,也就是所谓的旷野的走兽要和豺狼相遇;野山羊要与伴偶对叫。夜间的怪物必在那里栖身。而黑铜的材质更是符合最后一句“它将和猫头鹰一起,在它们的黑暗巢穴里孵化”。不出意外的话,账本在猫头鹰雕像里面。]
[原来如此,聪明的应该是艾琳吧,能想到如此巧妙的线索。] 对于她的赞扬,我只觉得羞愧。
[她在教内这些年,又爬到如此高的位置,想必是已经对各个版本的圣经研读个通透,西伯莱原版与我们手中这本在这一段的翻译上有略微的不同,线索落在圣主教人手中,他们也很难找到这最后的关键钥匙,艾琳这一题当真出得漂亮。] 其实从一早的言谈间就能看出,赫卡对艾琳是十分欣赏的,多年前那一次她们的共事经历肯定非常愉快。
[可是,她这样不怕连你也看不懂吗?如果她是写给你看的,这样未免太冒险了吧。] 颜歌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确信。
[你是在怀疑我的知识面么?] 赫卡的目光瞟到颜歌身上,瞬间变得锋利,不悦的意味很明显,她向来不喜别人轻视她的能力。
颜歌抿抿唇,没有接着这一话题,而是转言道,[既然已经找到答案,那我们就快去申命记吧。]
[可以去,但在那之前,还有条件要和你谈谈。] 赫卡手肘撑着座椅扶手,指尖支在下巴上,微扬着脸庞,一种无言的嚣张和傲慢尽显无疑。
[这种时候,你还有什么条件?!] 颜歌似乎已经对赫卡忍耐到极致。
赫卡鼻间轻哼,[你似乎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我没有任何义务要帮你做什么,而现在我帮了你,难道不该得到回报么?]
[好,我有什么可以回报给你的,你说。]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赫卡指尖向我挑了挑,[原本还要带走另一个人,但现在情况有变,由你取代那个人,得到账本以后,你要和我们一起武力突围。呵,说得直白些就是,你要掩护我们离开这里,我可以保证替你将账本送出去。]
[武力突围!你疯了吗?这些人的枪简直可比一个小型部队。] 颜歌一脸的震惊。
[不然呢,和死去的那个一样在这里苦熬几年等机会么,颜小姐,这场游戏你从参与进来的那天开始就没有活路,与其白白搭上性命,不如送我们一个顺水人情,好歹我能替你完成些心愿。这不是在跟你商量,你可以把它看成是命令或威胁,如果你反对,那我们就索性撕破脸,都不要好过,看最后谁先死。] 赫卡的话忽然狠得全然留一丝余地,甚至让我从脚底冷到头皮,我说过她不悦时透出的凌厉气息会令人由心底的恐惧,可现在,她所散发的气息已不止是凌厉,更多的却是一种阴狠之意,轻浮的神态中仿佛掩藏着如同杀手般的戾气。
我心一颤,赫卡帮颜歌究竟是为了我,还是她从最初就想利用颜歌当逃走的踏板?猜疑是可怕的瘟疫,眼前的赫卡陌生得如同初见,也许,我亦从未熟悉过她。
其实颜歌真的如赫卡所说,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相较之下,她比我们更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她只得点头同意,生与死真的由不得她做主。
接下来赫卡布置了各自的任务,抢枪和装备,抢车,拿账本,我被分配到了拿账本,直到这一刻我都还没意识到接下来到底会出现什么严重的后果,有些事靠想象和做心理预备是无用的,不到真正发生的那一瞬,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怖和灾难。
正值中午,教众都在休息,也有些人不愿午睡在民数记周围散步或是到申命记祈祷,我们迅速离开利未记,兵分三路,我强作镇定的晃到申命记,虽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但心脏的跳动似乎快要超过负荷,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抖得厉害,慢慢来到布道会场的长廊,我失望的发现会场内的人不少,走廊里也时常会有人通过,根本没机会下手。我不敢徘徊太久,若无其事的踱进会场,坐到最后一排,低下头做出祷告状,心脏快要从我嘴里跳出来,我焦急得脑子不停飞转,企图找寻一个能让我不被人留意的靠近猫头鹰雕塑的法子,这一刻我恨极了自己的愚蠢,如果是赫卡应该能很快找到办法吧,为何要将如此重要又困难的任务交给我,如果我做不到怎么办?
怎么办?该怎么办......我快把自己逼疯,可办法依旧没有想出,时间在悄无声息的溜走,我越来越慌乱,心底已经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完了...我把一切搞砸了...
蓦的,一阵枪声传来,会场里开始有骚动,又过几秒,大家纷纷跑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我立刻随着众人出去,一定是赫卡她们出事了,这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楼外,为了清楚发生什么事,人们纷纷朝楼下跑去,我终于找到机会,迅速跑到猫头鹰雕像前用力去搬,果然雕像是能够被抬起的,与底座拆开后,从下面看雕像里面是空的,伸手进去掏,立刻就碰触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本册子,再伸手进去,里面已经没有东西,我来不及翻看册子内容,边将它塞进衣服里边抬腿向楼下跑去,外面已经越来越吵,我铁定是拖了后腿。
跑出去后发现,教众们全部躲在门口不敢出去,再抬眼一看,赫卡和颜歌开着车在与守卫纠缠,我来不及多想,迈开脚就往她们那边跑,赫卡见我出来赶紧将车开过来,所谓枪林弹雨我算是第一次了解其真正意义,就在我即将上车的瞬间,肩膀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脑子里马上闪过一个念头,我中枪了!但没时间想更多,我一屁股坐进车内,车门关上的瞬间恍惚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大口呼吸着,感觉身体僵冷无比,这时左肩膀才传来一阵灼痛,我扭头看去,厚厚的外衣裂开一道口子,血已经从里面渗透出来。
我不知道子弹有没有嵌在体内,甚至连稳稳的把伤口捂住也做不到,车子疯狂的颠簸着,赫卡几乎是以神阻杀神佛阻杀神的气势将车飞到了庄院的门口,颜歌亦不再反击,耳畔不停响起呯呯声,却没有子弹能击入车内,似乎是有防弹性能。
“哐”的一声巨响,赫卡生猛的撞开大门,毫不犹豫的向前冲着,颜歌从副驾驶座上回过头来,[账本拿了到吗?!]
我点点头,高度紧张的情绪似乎抑制了伤口的疼痛,但我根本没办法讲话,喉咙好像被锁住般,只能不断汲取氧气。
[你受伤了!] 由于我穿的是浅色衣服,颜歌顿时发现了我身上越来越明显的血色。
我艰难的摆摆手,示意她没事,车子倏的狠狠一颠,赫卡显然为此分了心,我听到她喑哑急切的声音,[伤在哪里?!]
我捂着胸口拼命吸气,努力的想张嘴说话,声音却始终憋在嗓子里,如同失语,颜歌见状赶紧替我答道,[是肩膀。]
赫卡不再讲话,颜歌也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后面的追兵上,车子不停摇晃,我也回过头去看后面,几辆车紧紧咬着我们,没有丝毫要放松的意思,赫卡对道路并不熟悉,显然是占着下风,路途曲折难行,犹如我们的未来,简直九死一生凶多吉少。
肩膀的血腥味和黏腻感,伤口的痛楚,拼命摇晃的车身,一切好像与死亡越来越近,此刻我的脑子却出奇的平静,再没有一丝混乱,不是不害怕,而是怕到极致,身体冰冷得可怕,反倒冷却了下来,物极必反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我回头从后面去看赫卡的侧脸,此时的她冷峻无比,狠咬的牙根让颚边肌肉紧崩,余光中甚至能看出杀意,我恍然觉得她仿佛濒临暴走的危险野兽,恐怖得让人战憟,气压越来越低,暴风雨前最后的安静,闪电前最后一缕柔和的霞光。
猛的一阵天旋地转,车子遭受剧烈撞击,我整个人顶在了前面的座椅背上,满眼金星,听到前面赫卡狠狠咒骂了一句,再看前挡风玻璃,原来是车子撞上了大树,这也怪不得赫卡,本来这森林里就没有专门行车的路,她又不熟悉还得开得飞快,能安全跑出这么远已经要感激赫卡高超的驾驶技术了。
她想倒车再行已是来不及,后面几辆车堵住去路,从里面走下来的人个个手持枪械,枪口直直对着我们这边,“我要死了”这是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活了这么久从没想过我最后的结局是死于枪口下,简直好像在拍电影。
赫卡在前面长长冷叹口气,此时她手中也握着一把锃亮的枪,沉默几秒,她淡淡的说,[你们都不要下去,待在里面。]
说罢,她竟一个人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我觉得她疯了,也许我也疯了,因为我想都没想就跟着直接下了车,我看到赫卡眼里的无奈,可是我也没有退路了。
她微蹙着眉心慢慢走过来攥住我的手,颜歌也从里面走了出来,我以为接下来就是互相的扫射,然后千疮百孔的死去,可没料到对方并没有人开枪,赫卡没有一丝惧意,没有人说话,不一会儿,后面又来了一辆车,大祭祀等教内高层人物从里面走下来,这一次,他看着我们的眼神没有日间的圣洁亦没有夜间的猥琐,是一种莫名的不敢相信的目光,他走到最前面,站定,[您是赫小姐吧?]
赫卡冷冷的说,[是。]
听到肯定的答案,大祭祀更加的吃惊,脸色不自然的奇怪,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赫小姐,圣主请您回去一叙,赏个脸吧。] 同时做出“请”的手势。
赫卡牵着我淡定的随他走去,有人过来想缴赫卡和颜歌手里的枪,谁知赫卡竟一抬手,将枪口顶在了那个人的脑门上,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数把枪口指着我们,我看向他们,发现那些人好像比赫卡还要紧张,大祭祀赶紧道,[赫小姐,没必要弄得如此不愉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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