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七天晚上,他突然有些厌倦了。虞仲夜没准儿还没尝够就已经腻了,没准儿这会儿美艳的庄蕾或英俊的骆优就躺在那张铺着黑天鹅绒的大床上。
刑鸣也突然倦于与这种谨而慎之的态度为伍,他在手机上噼里啪啦打出一大段话,表示自己无比尊重敬慕苏清华,但却无法认同他的悲观与怯懦。
时代变了,理想没死。
刑鸣发出那大段慷慨激昂的文字,五分钟后,才发现自己发错了人,他把本该发给苏清华的话发给了虞仲夜。
又过了几分钟,虞仲夜那里有了回应。
四个字,出门等着。
第15章
刑鸣听话地出门等着,一个多小时后,黑色大奔才姗姗来迟。
夜里风不小,小刀子似的,嗖嗖地剃着脸。刑鸣站久了,站得有些僵了,奔驰车在他面前停留了超过五分钟,他也没反应过来要上车。
虞仲夜没开口,倒是老林主动跟刑鸣搭话:“刑主播,等久了?”
“还好。”刑鸣坐上车,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不是使性子,而是脸也僵了。
老林打了一把方向盘,解释说:“路况不好。”
刑鸣本以为要被虞仲夜接回家办事儿,但很快就发现车行驶的方向反了,于是问:“这是去哪里?”
虞仲夜说:“去看一个老熟人。”
奔驰拐了一个大弯,又驶过两个红绿灯,刑鸣认出这条路——他平日里开车也这么走,这是去往苏清华家的必经之路。
“你们认识?”苏清华受伤时虞仲夜还不是明珠台台长,认识或许是认识的,但苏清华不止一次地透露出自己有多瞧不上虞仲夜,在他眼里,明珠台台长的所作所为与明珠台创台多年的理念相悖,他冷血、寡义、利欲熏心,不是媒体人,更称不上是艺术家。
“岂止认识。”虞仲夜欲闭目养神。
“你要他出山?”曾经电视媒体圈标灯一样的人物,旗帜一样的角儿,即使如今虎落平阳,也绝不会因谋生而低头。刑鸣深知苏清华的为人,所以有信心断言,“他不会答应重回明珠台,一定不会。”
虞仲夜转脸看着刑鸣。
刑鸣挑了挑眉:“打个赌?”
虞仲夜笑出声音,便连老林也笑了。
刑鸣知道他们笑什么,笑自己骄狂无知。他眼下除了皮相与身体,确实没别的本钱。但赢了可以提个要求,输了固然不快,至少新节目就有了制片人,刑鸣合计以后,认为自己不吃亏。
虞仲夜今儿似乎颇有兴致,竟搭理了刑鸣的胡搅蛮缠,问他:“怎么说?”
“团队我差不多建成了,大多是外协人员。有几个会来事儿的跟我提了要求,事业编他们不敢想,只想问问倘若新节目做出成绩了,能不能给个台聘编制?”
“还没出成绩就提要求,”虞仲夜微微一勾嘴角,似有不屑之意,“心急了。”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底薪低又没奖金,收入全看绩效,绩效还得靠报票才有。他们当中没几个本地人,户口没着落,保险福利都是零,家里还有老有小要养活,至少得旱涝保收,才能要求人家为理想燃烧吧。”谈判尤其讲究智慧,刑鸣知道自己不能一味索取,适当补一句,“当然,新节目的收视率说了算,没有收视率,谈这个就是抢劫。”
“不替自己争,倒替别人抢。”虞仲夜阖起眼睛,看着不像答应了,也不像没答应。
奔驰开不进那条名叫“锦绣坊”的狭窄胡同,虞仲夜自己下了车,对打算跟着他下车的刑鸣说,你等在车里。
刑鸣欲争又放弃,一个人闷闷地待在车里,还是老林体贴,半开玩笑半安慰地说,不用太担心,真是老熟人,不会一言不合就拔刀子的。
车找不着停处,老林带着他绕着这片街区兜圈子。路不平整,遍地恼人的水坑,街边尽是洗头房,亮着朦朦胧胧的粉色的灯。黑色大奔颠簸前行,刑鸣在一片充满肉欲的色彩中费力地辨认周遭风景。
鱼龙混杂的地方,听闻卖粉的卖淫的都在这一带混,前几天还被便衣带队捣毁了一个淫窝,衣着暴露的小姐们抱头蹲在地上,花花绿绿,肥瘦不一,有的像孔雀,有的像锦鸡。
正经人家不敢把家安在这里,致使这地方有了唯一的优点,就是房租便宜。
刑鸣一直想让苏清华搬出锦绣坊,那么鹤骨松姿的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如白玉陷泥沼,可惜了了。可苏清华虽行动不便,性子却是一如往常的刚烈,几次三番拒绝刑鸣的帮助,有时脾气上来,就直接撵他出门。
老林不愧是虞仲夜多年的司机,绕了四十分钟的圈子,重新把车停回锦绣坊的门口,正巧看见虞仲夜自那条胡同里出来。
老林跳下车给虞仲夜开门,虞仲夜刚刚坐进车里,刑鸣就迫不及待地问:“答应了?”
“没答应。”虞仲夜摇头,反问,“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果不其然,就知道苏清华不会低头。刑鸣没来由地不痛快,一直蛰在心里的那点阴暗就醒了过来:“敬酒不吃,他既然不答应,我就找个理由断了他的工伤补偿。”
虞仲夜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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