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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口就要十亿赔偿,又哭又闹又要上.访,还让孩子在镜头面前磕头打滚。数额太大了,大得听见的人都忍不住发笑,笑她一个乡下女人穷疯了,居然还想讹政府。

失火的工厂大楼是盛域造的,当时洪万良还是市委书记。

刑宏背着领导自己开展调查。他认为那些疯话并非全不足信,这起事故仍存疑点。

虞仲夜大概没看见他查的这些,看似也没起疑,带着一点笑容,仍以那醇厚似酒的嗓音道:“网上怎么说?”

“夸的多骂的少。”刑鸣瞎掰了一些网友观点,突然岔开话题:“老师,台里人都知道了。”

他也不说清楚台里人知道什么,说完这话就静静看着虞仲夜,候着他的反应。

想当初枕边人是林思泉,台里鲜有闲言碎语,这说明虞台长保密工作做得好,只愿解决生理刚需,不愿被绯闻困扰。

两个人互相对视十几秒钟,虞仲夜居然没什么反应,他笑笑说知道就知道了。他扶着刑鸣的后脑勺把他搂近自己,在他额前吻了吻:“早点休息。”

第87章

周五中午十二点,刘亚男注册了微博号,名字就叫“刘崇奇的小女儿”,中午十二点二十分,她发了一条微博——一封致全国人民的洗冤信。

洋洋洒洒三千字,详细陈述案件始末,刘亚男逻辑清晰,措辞大方,天大的冤屈也不惊不乍不悲不戚。这样的文字很占便宜,很容易先入为主地博取他人信任。

她在结尾处特别强调,三个报案人之一的章芳已经带着孩子去公安机关销案了。

有些大V帮忙转发,但这封信还没引起足够的热度,所有相关微博就都被删了。

刘亚男那边出招快,显然是想以舆论倒逼真相,但这头接招的人动作更快。短短时间给虞台长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进台里,一个联系私人。虞仲夜收线之后暂时关了机,把新闻中心那些老油子们传进了办公室里。

他问,小骆那期《明珠连线》谁签的播出单?

对于骆优那期深访刘案的节目,台里上下几乎都持赞扬的态度,就连日理万机的虞台长抽空看了半场,也说不错。但那是基于新闻事实与客观事实偏差无几的情况。这个时候虞台长问出是谁批了条允许节目播出,显然是因为这期内容出了问题,要追究问责了。

老陈有些发慌,按说签不签节目播出单是总编室的职责,但骆优这一张,却是他以新闻中心主任的名义签下的。

虞仲夜先问王编辑:“为什么不签?”

王编辑道,《明珠连线》上周那期是临时赶制的,内容不错,但导向性过于严重,不仅失了新闻人的客观公允,还有些“唯收视率论”的意思,所以他建议播出提前录好的另一期节目。

虞仲夜转向问了老陈:“为什么又签了?”

老陈看着王编辑打哈哈:“你们知识分子说话特别容易过,哪里不客观公允了?这是《明珠连线》改版后的第一期,不出新怎么行?新闻要报得实,也要报得快,骆主播来找我,说他想趁《东方视界》之热打《明珠连线》之铁,我也觉得节目视角独特观点辛辣,挺好。”老陈嘴上不肯示弱,心里却叫苦不迭,明摆着就是台长的小情儿们争宠捅出的大篓子,旁人怎么管得住。

虞仲夜微阖了眼睛,气息沉重,看似很疲倦:“真实性是新闻第一要义,还是失察了。”

“其实不管刑鸣还是骆优的节目字句都挺干净,引申得也算合理,但是别的台还有一些网媒就不是这个口气了,一句‘据有关人士透露’能扯的就多了,煽风点火的是他们。”老陈居然还挺沾沾自喜,“要不怎么都说咱们台的主持人质素就是高呢?”

虞仲夜对这声“高质素”不予置评,露了点笑容让总编室的人都出去,单独把老陈留下来,问他:“以前《法治在线》也报道过一件幼儿园保安性侵儿童的新闻,后来判没判?”

总编室里以王编辑为首的那一群知识分子都太拧巴,不识时务不知变通,说好听了是耿直,说难听了就是迂腐。老陈鼻子挺灵,嗅出了虞台长对这事儿的态度——只留他这么个滑不留手的新闻中心主任,显然也是想息事宁人的。这么一想便壮了胆,老陈道:“十件那样的案子九件是会判的,也就那一件没判,但群情激愤,家长与一些网友给台里打电话,还联名上.访,要求将那保安入刑。”

虞仲夜又问:“那封申冤信出来之后,网上有没有质疑的?”

“目前没有,也就一个记者撰文质疑了一下,已经被群喷了,现在删博道歉了。性侵幼女这事儿毕竟太大了,谁说话谁三观不正。”目前事态可控,但老陈不敢把话说死,“但刘崇奇的女儿再闹一波就不好说了,这网上暴民太多,风向也是一天一变。一旦风向变了,《东方视界》《明珠连线》乃至整个明珠台都得受到大影响。”

老陈还不太清楚虞台长调任公安部的事情,只实话实说眼下明珠台的情况,上有领导施压,下有百姓唾骂,前有侵占老影厂地皮还未平息的风波,后有举国瞩目的五十周年台庆,这个节骨眼上确实不能再生是非了。

虞仲夜不说话,修长手指轻敲桌面。

老陈再度揣测圣意,愈发感到万岁爷跟自己是一个意思,试探性地提了个解决办法:“节目导向已经偏了,自己打自己的脸总不合适,何况这事已经不单单是性侵案了,方方面面的牵扯可就太大了。对方也没铁打的证据,眼下淡化处理是最好的选择。台里对外暂不发表任何新的评论,等刘案判了,再做结案报道。反正这案子十之八九是能判下来的,只要案子判了,什么风波都翻不起来了。”

秘书在这个时候敲了敲门,得了领导批准后进来,说红十字会的尤会长又来打招呼了。

这是尤会长的第三个电话。

人往高处走是本能,真能走到高处就是本事了。尤会长就是这么一个有本事的人,只不过偏偏不巧,刘亚男在申冤信里否认父亲贪污善款,矛头直指的就是他。尤会长的三通电话,看似日常寒暄,实则态度很扼要,意思很简单。他没想到小老百姓的那点破事竟把他以前在地方上的事儿给扯了出来,如今两百万还算钱吗?如果那刘老师的女儿想要钱,他可以给。

老陈觉得是这个理,但也据他多年危机公关的经验,提出一点新的建议:“红十字会那边只删帖是不够的,这种事情往往越删越反弹,关键还是刘老师的女儿,只要她不闹了,天下也就太平了。可以问问她有什么诉求,穷山恶水出刁民,不就是要钱嘛。”他停顿一下,压低声音:“贪污这个罪名一旦坐实了,牵一发动全身,当年你在地方上贪了,现在管着全国人民的善款你贪没贪?你既然贪了,那提拔你的后台又贪没贪?尤会长上头还有人的,不能伤了这份和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说就多余了。老陈悄悄打量着虞仲夜。他看得出来,虞台长在衡量,虞台长在思量。自古做官做的就是人情世故,虞台长人在高位,更应该比旁人懂得官场“以和为贵”的道理。

“一个人能为了家人豁出命去,也就不是钱能打动的。”虞仲夜略一沉吟,提了一句,“看网上消息,刘亚男是不是正跟前夫在打抚养权的官司?”

老陈点头,还真是。

秘书仍等在一边,问虞台长要不要给尤会长回个电话。

“你转告吧。”虞仲夜枕靠在皮椅上闭目养神,脸上倦意愈发重了,“明珠台的声誉重于一切,不替任何人承担责任,地方法院总该有认识的,给他一周时间解决刘亚男,事情能就此平息最好,若再闹开,下周的《明珠连线》就做自查之后的深度报道,揭开刘案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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