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台上气氛凝重,水月心中一跳,来了……
果然,就见侍琴突然间煞白的脸上渗出浅浅薄汗,纤细的身躯几乎不能稳稳坐在凳子上,不断颤抖着。抚琴的手指不可抑制的轻颤,然而,为了不让琴声变调,竟是咬紧牙关生生坚持住了。苍白的唇上,深深齿痕下几乎要浸出血来。
忽然,对面的风若猛地一个皱眉,朝着侍琴扬手一挥。顿时,侍琴像是受到了攻击般,肩头衣物猛然破裂滑落,一身淡青衣衫几乎被无形风刃割做碎片。然而,却在又一轮劲风临面时对着台下水月用力扯出莫名一笑。
水月一怒,眉头紧皱,几乎在瞬间便是翻身而起。劈手夺过旁边‘凤来楼’年轻老板手上一纸折扇,灌入内力,直直朝台上两人之间扔去。电光火石间,纸扇仿佛是被无形劲力击中一般,微微往侍琴的方向偏离少许,紧接着,一声闷响,没入背后的木质梁柱上。
一切发生在片刻之间,众人几乎反应不过来,不过,在场的凡是武功到达一定境界,却是不难看出。刚刚,那风若在舞中带上了凌厉内力,想要伤了对面抚琴少年。而在最凌厉的一击即将击中目标时,却被白衣人水月一纸折扇拦了下来。
水月恼了,虽说是侍琴将舞曲猛然变得凌厉让人有些应付不过来,或许有些针对他。然而,这本就是比赛,自然是要想方设法打败对方了。他如此使用劲力伤人,实在过分。敢当着水月的面伤了被他纳入保护的人,简直是对水月的一种挑战。于是,毫不犹豫的截下了那一击。
或许没有想到水月竟是这般高手,能轻松化解自己几乎全力施为的一击。风若一时之间也有些愣住了。
然而,就在这片刻之间,水月已是仿若一片飘零的纯白蔷薇,飘身上台。立身于侍琴身后,扬手一挥,雪白外套已是温柔的包裹住浅笑着抚琴的少年。温凉的触感,背后清浅的气息让侍琴微不可见的一震,却又在片刻恢复镇定,依旧缭绕着指尖。
清扬的琴声从未停顿,气势,却是有些力不从心了。水月见此浅浅一笑,自身后抽出青箫,竖于唇下。
顿时,全场一阵倒抽冷气。尽管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便是‘水月镜花’的主人水月。然而,现在,看见那一抹飘逸的白色身影,还有那一支朴素翠然的青箫。他,就是当日奏出‘夺魂’曲的神秘人啊。即便没有真正临场见过当时情景,但是,从那激情澎湃的传说中,早已是知晓了神秘人的形象特征,如今看见这般情景,如何会联想不到呢?没想到,夺魂曲的主人,竟然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这‘水月镜花’楼的主人水月。
清越的箫声缓缓流转,温柔的包围着侍琴,引导着他渐渐低下的气势,再一次将琴声抬到了呼吸顶端。待少年原本颤抖的身体渐渐镇定下来,连迟疑的琴声也变回了稳定,水月清浅一笑。顺手将竹箫插在腰带上,一个倾身,从木桩上将纸扇拔出,握在掌中。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优雅高贵。翻飞的衣角撩过抚琴少年的脸颊,带来少年一阵微不可见的战栗,微微红了脸庞,难得的有了一丝羞涩。
两相对面站着,水月与风若两人的衣衫长发无风自动,翻飞如虹。水月没有了外衫的遮掩后纤挺修长的身形尽显无疑。宽大腰带上别着的翠竹箫给那一抹纯白增添了意想不到的妩媚英飒。
两人均是覆面,然而,凭身形,却能知道都是难得的美人,即便两人只是定定站着,却早已让台下观众闭了嘴,睁了眼。
满场,只能听见衣衫猎猎翻响。会武的人都是满脸严肃,因为看得出来,那缭绕衣发的,正是两人相互释放碰撞的内劲。现在,水月之所以会定定面对风若,只为保护身后的少年而已。
第六十三章 水月夜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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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人们以为他们就将这样一直站立下去时,突然,风若眉头一紧,向前疾掠而去。原本柔软的水袖在一瞬间变作钢刃一般,锋利,坚硬,似乎在隐隐散发寒光。目标,直指水月。
即便是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此刻,也该看出了一些门道才对。众人察觉出了气氛的诡异,心中紧张,均是倒抽冷气,却又不敢惊呼出声,只能惊惧的看着。
水月却是丝毫不感到压力一般,右手轻轻一甩,‘啪’一声脆响回荡在空阔的楼中。利落优雅的微微往后一倾,扇面横切,只听一声撕响,纸扇竟是生生挡住了那刚硬的利器。微微用力一拨,水袖中劲力散尽,软软垂了下来。
风若眉峰紧皱,似乎没有想到竟会是这种结果,了解自己的实力,自己倾尽全力的一击,即便是江湖一流高手,就算可以化解,也定不可能这般轻松,必定会狼狈不堪。况且,还是在那种出其不意,还要保护身后之人的情况下,必是会受一定损伤。然而,眼前的他依旧高雅,依旧高贵。难道,自己对他的估量错了?
然而,没有太多时间考虑这些,眼下要做的,就是除掉他,除掉眼前的白衣人。他的存在让自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甚至是自卑。眸中一狠,踩着侍琴激荡的曲调旋身扑向静立当场的水月。
见他飞扑而来,水月却是优雅的轻摇着纸扇,嘴角一丝邪魅笑意,翩翩若遗世公子。轻舞着折扇,将风若愤怒的攻击阻隔在身前三尺。
显然,两人这优雅翩跹,武技与舞技相融相合的姿态已经征服了所有人。即便心中大约猜到台上两人正在进行着一项危险的竞技,然而,依旧抵挡不住那对于美的好奇,追求,几乎沉浸在了那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绝世舞姿中。
场面几乎呈现一边倒的状况,风若疯狂的攻击着,然而水月,却是一直淡笑着逢迎。并不回击,亦不纠缠,只是稳稳的将一切可能伤害到自己,伤害到侍琴的攻击隔绝在身前。然而,这无疑是对于一直以来都自信满满的风若一种极大的侮辱。在风若看来,他原本是天下仰慕的对象,好皮相,有才貌,甚至拥有一身一流武功。然而,面对这个神秘的水月,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优越感。在水月面前,他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卑,不仅仅是身份,武功,更是一种气质上的瑟缩。那优雅高贵的身姿,他,是永远不可能拥有的,是与生俱来的。
然而,最让风若感到愤怒的,并非是水月在台上的戏耍逗弄,而是台下那一道璀璨深沉的目光。深邃,邪魅,几乎要让所有看见它们的人深深迷醉,被蛊惑着沉溺其中。心中一直以来的梦,苍平王爷赫连亟苍,竟然用那般温柔,深情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水月,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仿佛自始自终,在他面前的,只有水月,再没有其他人了。这让风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愤恨。从来没有一个人在面对他时竟然还会将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尤其是那个人,赫连亟苍,他风若深深恋慕的对象。他不允许,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瞬间,风若眼神一狠,仿佛不顾一切般冲向了水月,然而,却是在几乎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右手猛地一挥。
水月乍见他疯狂动作,心中一跳,难道,他真的不要命了,右手劲风一挥,直取风若面门。然而,力道控制得极好,只是生生截住他的动作,不让他再前进一步而已。然而,正当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猛然发现对面的风若狠厉一笑,即便隔着一层浅薄的纱,依旧能清楚的看到那略有狰狞的眉眼,明白地感受到那冰冷的杀意。心中一惊,一支银色钢针已经脱手而出,从侧面直取背后几乎毫无所觉的侍琴。水月一惊,慌忙斜斜切出一步,挡在侍琴身前,同时运起内劲注于折扇,横于直扑面门而来的钢针之前。
光华一闪,离得极近,武功极好的几人只听见一声轻微,但却刺耳的纸张被刺破的轻响。‘叩’,一声闷响,钢针穿扇而过,直直钉在那朴实无华的藤木面具之上。
赫连亟苍脸色猛然间变得煞白,手指几乎扣进质量极好的木椅中。他不敢拍案而起,不敢慌忙地冲上展台,他怕看见那一幕,自己会崩溃。
所有人似乎都被定格在了那最后的一瞬间,整栋楼中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惊恐的呼吸。
‘撕’,‘噗’,两声异响几乎同时响起。
风若脸上的纱巾裂开作两半,飘零着落下,露出了那掩藏多时的真容。柳叶弯眉,水漾桃眸,樱桃小口,镶嵌在一张白皙的脸上格外精致。果真,是难得的美人。惊艳还来不及表达出来,便是直直盯着台上,那另一张让人无比好奇的容颜。
描摹着山水的纸扇后,藤木面具裂作两半,摔在了脚边。那人竟那样静静站着,没有丝毫动静,几乎,就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在台下几人呼吸都几乎要停止的瞬间,纸扇,缓缓动了,慢慢向下移去。在他有了动作的这一刻,几乎成了永恒。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拥有那般气质的,该是如何惊为天人的男子。
纤挺的眉微微皱起,静谧双眸古井无波,仿佛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引起那汪寒潭的波澜。薄凉双唇轻抿着,仿若看透红尘,精致白皙的面容上满是肃杀之色,然而,回眸瞬间,却又在片刻收敛了一切情绪。
若说风若是柔媚,那水月,便是绝美。风若是红尘间翻飞的蝶,那水月,便是坠入凡尘的仙,如一叶破碎的白蔷薇,翩跹旋转,荡起层层涟漪……
“夜冥。”一声轻呼,带着难以控制的恐惧,颤抖。赫连亟苍翻身而起,只几步之遥,竟是用上了绝顶轻功,似乎即便是这样依旧太慢。猛地一把将那清绝的白衣男子拥在怀中,紧紧的,静静的……
本来,能看懂那场博弈的人便不多,虽然水月技胜一筹,然而,毕竟‘水月镜花’的代表是侍琴。算来,风若胜了侍琴,水月却又比风若风姿更加出众。是以,两相为难间,也只有宣布‘水月镜花’与‘倚风楼’同为胜出者。而花魁之位,则是落在了水月与风若两人身上。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然而,这两人确实出众,谁都不能放弃,也只能如此了。
因为所谓‘花魁十日诞’是针对青楼画舫造势所立的规矩。过去,所有花魁都是出自各个青楼楚馆,所以,有这所谓‘十日诞’也没人有什么异议。如今,有了这水月。本是正经人家,总不见得就因为得了个花魁称号,便被强行拉去让人参观展览,甚至是作为高级商品出售。如此,能出席‘十日诞’的,就只有‘倚风楼’风若了。这般算来,倒真真是这‘倚风楼’得了最大的彩了。
可是,风若并不那么觉得。虽然名义上,自己得了花魁称号。然而,心目中却清楚的知道那场比试,水月赢了。而且,不仅仅是气势,阵势,还有爱情。自己恋慕的人温柔深情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那样亲密的搂着他,一直以来冷酷邪肆的神情只为他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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