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还是将盒子埋了回去,一抬头瞥见利威尔就站在窗边似乎也是无意地往这里扫了扫,然后便满不在乎地转过身去。
这样真好。
然而那一刹那我却发现自己脸上一片湿凉。
蓄起长发的利威尔使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然而眼下占据主导的却是我的负罪感。
被动地看到了所谓无法传达的秘密,艾伦耶格尔却的确是以一种半藏半掩的方式让我触犯了他们之间的隐私。
我失神了很久,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急急忙忙往屋里走去,迎面跟埃尔文碰了头。
那天下午,我知道,利威尔走了。
他离开了这里,除了伤疤与若隐若现的痛苦以外,他仍干净得吓人——就如他当初来到这里一样。
我一直无法想象真的能有从地下街出来或是经历如此之多生离死别的人还能保持一种天真——而这种天真来源于对绝对力量的相信,以及,付出相应的伤痛。
之前匆匆一瞥,成了我与利威尔的最后一面。
我从没见过利威尔流泪,这个“从不”会成为永远。
我甚至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回到屋中坐下,呆愣看着窗外,一片纸片终于不甘地落地——那只怕是刚刚木盒中遗漏下来的,因为疏忽不知为什么能够顽强地一直压在衣服的褶皱间跟着我偏偏又在此刻掉落。
我将纸片拾起,注视背面向上的纸片右下尖锐指甲留下的划痕,明白了那是在某时我捏紧导致的,而那上面的内容……
将它随手搁在一边,抬头往一旁的格子窗望去,破旧的木栏规则地切割着无序的风景——或说仅仅是视野而已。
那天夜里艾伦路过外头,我是不是跟他说了些什么呢?
我极力回想,却发现这是无必要的——眼前堆满书桌与地面的笔记与纸页在我看来全都写满那此刻充斥我内心的语句。
“艾伦你要记住,我终有一天会为这件事而后悔,只怕到死时都无法释怀,而错与对只能让别人评价也可能永远不被提及。可是,我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好好活着。”
我是如此地……
暮色逐渐沉落,白日将尽,不知何时打开的窗中挤进晚风,撩动了手边的纸张。
我看着那略显苍白的光旋转在半空就像搅动霞光一样染得斑斓。
我是知道那上面内容的,却又无法相信,也无须我相信——我注定离不开这里,因为我既不是英雄,也不是传说,一个谋生并从此开始真正祥和的人罢了。
【我相信,海就如希冀一般存在。
心的方向,就是未来的指路。
身所在之处,便是心的栖息地。
就像我相信,我们将就此永别——请您走吧,前往那希望之境。
为您献上心脏,利威尔兵长。】
我倚靠着椅背,骤然间猛烈的风肆虐在房中,无数的书页被吹动发出急切的响声,扬满整个室内的纸片灿烂得就像罂粟被践踏的尸骸。
早已失去生机的房间在此刻所焕发的虚假活力使几年的时光不断掠过心头。
那纷扬的纸张中杂夹着原本的病理笔记,如今也显得毫无价值。
心病是最无法琢磨的。
他们只是自己欺骗了自己的神经以至于两方的“疾病”自欺欺人。
他们如果真的患了那样的病,就好了……
这该算是我的私心还是别的什么呢?他们实在太累了。
相比较而已,这样的疾病反而是轻松的最佳附属——有的时候,生理上的病或是痛倒是可以成为人逃避世界的途径。
胜利日出战前,艾伦经过我身旁,说利威尔答应他求婚时的表情在此刻回想起来却刺眼到心疼。
那是一段无所终结的,永恒的订婚期。
我们都会如海洋死亡一般,最后仅剩下湿痕与盐屑,然后随风一扬,什么都不留。
这一切,残酷得完全就是我最讨厌的那个样子。
我真的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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