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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改变这种状况的机会。那时一天夜晚，韩文予结束工作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这天路上的交通并不好，车流比平时慢得多。韩文予打开广播才知道前面出来交通事故，封了其中一条车道，他本来打算听从广播的呼吁绕道而行，但忽然想起那个地方是市里的交通黑点，明明是一条宽阔平直的大马路，却经常发生原因莫名其妙的事故。韩文予几次经过那里都看见有鬼魂在游荡。

如果那些意外是恶鬼在作祟，说不定能纪和也会在那里出现，韩文予想着。于是，他难得地耐着性子在缓慢的车流中一点点前行。不知过了多久，才来到出事的路段，韩文予胡乱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也顾不得交警会给他罚单，匆忙从车上跳下来。

现场，伤者已经送去医院，只有两辆相撞的轿车倒在原地，几个警察在勘察记录现场的情况，也有一些记者在采访围观的路人。

韩文予挤在围观的人堆中，眯缝起双眼，目光仔细地搜寻着现场，希望能看见鬼差的身影，可惜现实带给他的依然只有失望。韩文予不禁弯起嘴角，嘲笑自己固执。明知道对方不再出现在自己眼前，分明是有意避开他，他还像个傻瓜似的到处找，不是自讨没趣，不就是犯贱吗？

都说爱情是盲目的，人盲目起来就容易犯贱，韩文予想不到这种话居然能套在自己身上。他苦笑一声，从衣袋里摸出烟盒跟打火机，走到路边的树底下，点着了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一根烟未抽完，他就瞥见不远处人行道旁一个昏暗的角落，依稀站着这个黑衣男人，正低头弄着手里的东西，韩文予一怔，很快恢复过来，睁大了眼盯着那人——熟悉的脸容、熟悉的表情——不是别人，正是他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纪和！

韩文予将烟往地上一扔，马上大步冲上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三

“纪和！”

纪和这才抬起头，见韩文予迎面跑来，不觉皱了皱眉，想要隐了身影离开，没想到韩文予张开双臂似乎要将他抱住，结果可想而知——韩文予冲到纪和跟前才想起眼前是他无法触碰的鬼，然而醒悟得太迟，使出去的劲没法收回来，韩文予穿过纪和半透明的身体抱了个空，然后摔在地上栽了个大跟斗，一头撞在坚实的水泥地上，疼得他眼泪直冒，却不敢喊痛，怕纪和看不起他，只是跪在地上哈着腰一手捂住额头的痛处。

“你怎样？没摔着吧？”清冽如冷泉落下的声音在韩文予的头顶淌过，语气里比从前过了一份关切的味道。

“没、没事。擦破一点皮而已，不要紧。”韩文予抬起头，看见纪和的嘴角轻轻一翘——他笑了。

“还说没事，额头上都肿起一块了。”纪和看着眼前的男人，分明痛得厉害，却勉强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是前所未见的狼狈模样。

“真的没事。这点小伤算上什么。”韩文予站起来，平视着纪和的脸。“比起这点小伤，有件事更加重要。”

“什么事？”

“我要为那天晚上的事向你道歉，让你看到那种事情，我实在很不安心。”

纪和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又冷下来：“我已经说过了，那事跟我没关系，你用不着道歉。”

“不！就算你觉得不没关系，没有将它放在心上，我也要说出来，因为不这样做，我心里就不好过。”

“那也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不，有关系，因为我，我韩文予喜欢你！”

纪和沉静的表情在韩文予这句表白的一击之下终于出现裂痕。

“你说什么？你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想了很久才明白自己对你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很想对你说，可是你一直没有出现，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也许只是把我当做一个萍水相逢路人，又或者觉得我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大家也是男的，我的话很可笑，但我也要说出来，哪怕你会拒绝我。要是不说出来的话，我不会甘心，也不会死心。”

“你……”纪和愣住了。他直直地看着韩文予，似乎想从韩文予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最后他长长地叹一口气，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却突然顿住，视线往左右瞧了瞧——不知何时旁边多了三三两两的围观群众。“还是回去再说吧，这里不方便。”

韩文予一怔，才醒悟过来，在旁人眼里，他刚才的样子一定像个手舞足蹈自言自语的疯子。他马上换上凶狠的表情扫视了围观群众一圈：“看什么看！”

众人被韩文予这么一吓，顿时作鸟兽散。

韩文予朝纪和笑笑：“好，我们回去再说。”他知道，纪和没有马上拒绝他，说明他还是有机会。

韩文予起动了车，尽管身边的副驾驶座和车内的后视镜里都没能看到纪和，他也没有回头去确认，但他知道鬼差一定在车上。他察觉到受纪和独特气息萦绕在车子有限的空间里。他没敢开口追问纪和刚才的事，害怕万一得到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会因为这一时的刺激成为交通事故中的亡魂。

好不容易捱过这段让他心中备受煎熬的归家之路，韩文予打开客厅的灯，看见家中熟悉的摆设，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家”存在的意义，在这里，他无需要顾虑到别人的目光，无需要小心翼翼，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韩文予扭过头，纪和果然在他身后，跟他一同进了屋。

未等韩文予开口，纪和难得地先发了话：“你先处理一下伤口，要是感染就麻烦了。”灯光下，纪和的表情显得比平时柔和。

听到纪和在关心自己，韩文予窃窃一喜，点点头：“那麻烦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好。”

“不用急，伤口要清理好。”

韩文予在客厅一角的柜子里找出平时很少派上用场的药箱，他本来真的只打算随便处理一下伤口，可纪和的目光似乎盯住他的伤口不放，让他不敢有一点的松懈。待韩文予收拾好伤口抬起头，看见纪和不知何时站在里窗边，他蓦地发现，他跟纪和都喜欢在窗边眺望外头的景致。纪和的侧脸让韩文予很是着迷，那是画家精心描绘的线条。

韩文予深深吸一口气，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日更快了，但走向纪和的脚步却像拖着重重的枷锁，只能一点点向前移动。纪和转过头来，一言不发，似乎在观察着韩文予的表情。

“阿和，”韩文予站在离纪和不到一米的地方，一人一鬼，面对着面，“刚才在路边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我喜欢你。我知道这表白很突然，你大概会觉得反感，会笑我不自量力，但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将我的心意告诉你，你或者会觉得我很蠢，像个傻子，都没关系。”韩文予一顿，目光掠过窗外，外头的高楼隐没在入漆黑的夜幕里，只有一个个明亮的方块悬在上面，韩文予知道每个方块后面都演绎着各自的人生故事，但绝对不会像他这么白痴，居然向一只鬼表白。他想起从前听过的一句话：“我师父曾经讲过，做人不能总是太精明，有时候也要犯犯傻。”

“那一定是你师父觉得你太傻，说来安慰你的。”纪和接过韩文予的话，语气中带了几分笑意。

“你说得真绝。”韩文予不禁苦笑起来，他认定纪和这话一定是在委婉地拒绝他。

“是吗？”纪和一声叹息，几乎轻不可闻，“可我觉得我比你更傻，更加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