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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英雄，却永远都不想让艾伦看到自己的脆弱。

“终于见到你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发觉声音低哑得被海风所掩盖了，因为自己此刻所说的不会是真实的，理智和感情在往相反的方向狠狠撕裂着。

明明不可能再见了，杀死了他，亲手杀死了他，满地的赤红色不断扩散着，手中粘稠的液体无论如何握紧，都顺着指缝滴下，那被泥土和血玷污的容颜，紧闭着眼眸，刀拔出来的时候，只听见有什么东西被撕扯开的声音，就仿佛那时自己的心。

艾伦已经死了，自己所爱的人已经死了。

眼前所见的，大概只是幻象吧。

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幻觉。

“艾伦，你已经死了，被我...杀死了。”每个字都是那样清晰刻骨，千百年来的每一天，不曾停止过思考，无数次在心里一遍一遍设想着，和艾伦的重逢。

伤口结痂，再撕裂，泪水滴在上面凝结成盐。

请求艾伦不要那样轻易地原谅那自持过高的自己，不要原谅一再伤害他的自己，请求艾伦不要再那样付出一切地爱着自己，请求艾伦忘记过去的一切，成为单纯的被自己所保护的一个孩子。

“嗯，我知道。”那双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利威尔，少年轻轻地开口“那不是兵长的责任，由兵长动手，是我最后所庆幸的事。”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带你离开？”把手扶在自己的前额，自责地闭上眼，不忍再看自己所心爱的，一直在绝望中追寻的恋人。

“在胜利以前离开的话，兵长就背弃了那些相信你的人。”从海水中，一步一步走上岸，像曾经所做的那样，环抱着自伤的男人，轻声说着，无奈却又怀念。“成为人类的希望，永远毫不畏惧地冲向前方，我一直喜欢着那样的兵长。”

“我...在那之前，一直都在伤害你。”男人低低地说着，感到抱着他的少年僵直了一下，但很快再度放松了下来，前额上是轻柔如蝶翼一般的触感，微湿而温热的吻虔诚得像是殉教徒在离世之前对神像的亲吻，带着令人发晕的炙热，却因为视若珍宝而小心翼翼。

“我是为此，才得到了兵长的眼泪的吧？已经足够了，一切都过去了。”像往昔一样执着而又冲动的声线，此刻却用有些脆弱的语气，直率地说着。

在利威尔伸出手，拥住他的时候，才变成了泣不成声的哽咽。

“可是....我想和兵长在一起...我想和兵长....像普通人一样恋爱一次啊....不想被...谁...取代...”

这些任性的话，却是发自真心的渴望。

无论世界与现实多么残酷，无论自己的恋人如何难以接近，他都为了遥不可及的梦想，拼尽一切努力过。

玩偶的心一直都在，凝视着恋慕之人，天涯与咫尺，都会觉得痛，唯一剩下的知觉，也只是这甘愿忍耐的，湮没一切的痛楚。

“这个位置只属于你，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再度禁锢住臂弯中的孩子，对方的记忆冲击进心里，像海浪一样击溃沙做的屏障。

无法动，无法言语，只能一直看着，什么也做不到，无法让对方听见自己的心，无法让对方感受到自己，那名为爱的感情，是最沉痛的折磨。

黑暗之中的感情，一直在坠落，天国的乐园终有一天会因为这沉重的渴望而沉入深深地地底，这悲怆而苍凉的记忆，只愿能够遗忘。

无法放弃的执着，无论是对方还是自身，都深深地陷入。

从空中落下摔得粉碎的时刻，梦消失了吗？

从朦胧中睁开眼，沉甸的感情在意识上升的同时下落到深处，封锁了记忆一般，头疼欲裂，却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躺在有些陌生床上，窗外的光很刺眼。

而艾伦在他的旁边，用手撑起赤/裸的身体，低着头望着他的脸，脖颈上垂下的细链挂着做工精细的戒指。

“兵长，怎么了？”艾伦有些担心地问着。

“什么怎么了？”反问着，坐起身来，盖在两个人身上的被单也因此滑落下来，残留着昨夜的旖旎，可是自己的记忆却仿佛脱节一样，突然想不起身处这里的原因，一时觉得自己似乎沉睡了很久。

“您哭了吗？”艾伦有些紧张地问，睁得大大的眼眸倒映出男人此刻的样子。

“别胡说了，臭小鬼。”不爽地回应着，却不明白此刻胸中的剧痛来源于什么，他怔怔地凝望着眼前的少年，半响才开口。“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是想不起来。”

“梦？”艾伦反问着，在一瞬间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但是在利威尔注意的同时，迅速地消失了，浅笑着回应道。“没关系，大概是关于未来的梦吧。今天是最后一次和巨人战斗，难免会开始设想以后。”

“战斗还没结束吗？”利威尔望着艾伦的脸，昨日与今日，像是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无论如何伸出手，都触碰不到。

“嗯，昨晚艾维尔团长说是最后一次。”艾伦声音愉快地回答，丝毫没有掩饰他此刻的期待，梦想快要实现，终于可以去往墙外的世界了。

而利威尔的诺言也让他更加期待，如果能够和兵长一起去看书中所描述的，无边的大海，那必然会成为最为幸福的回忆吧。

可是为什么，利威尔却觉得那声音，是在掩盖着什么。

“那些可笑的借口，为什么全部相信了？”

男人莫名说出的话，让少年怔住了。

“怎么了？兵长？”艾伦认真地望着利威尔，绿宝石一般的眼眸透着光亮，关切地凝视着。

“你其实是知道的吧？艾伦，你的未来...不，这或许只是梦吧。”利威尔低语着，从床上起身，披上制服，而艾伦没有回答他，低垂下头，背对着他，默然地穿好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