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官抱著包袱大呼小叫地进来,其时我正在床上养伤──脚心的破口虽然处理好了,但是大夫吩咐,无事还是尽量不要走动的好。
於是我就暂时寄居在大司监府上的客房──像那样决裂之後,我怎麽可能还待在沈约的房间。现如今,我们只要看到对方,就是一种折磨。
“殿下,这是怎麽了?”喜官一眼就瞅见我包裹得跟粽子似的两只脚。
我坐起来讪笑:“没事,是我自己摔伤了。”
门“吱呀”一声轻响,雪花将一大包伤药送进来,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著我,“主子说,这些伤药调理起来,每日三次涂在患处,不出三天殿下便能大好了。”
我低声应了,回了句:“放那儿吧。”
雪花还绞著手指不肯走的样子,左右顾盼,似是有话想说。
我轻叹一口气,挥手道:“雪花,还有什麽事吗?”
雪花怯怯瞥我,犹疑著开口:“每一次殿下来看主子,主子都是很高兴的……可是这一次,雪花从来没见主子像这样消沈过,一连弹坏了七根琴弦,那可是主子心爱的东海冰弦琴啊。殿下──殿下──”他欲言又止,这小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表达什麽了。
是麽,沈约,你连雪花这样毫无心机的小童也瞒不住了吗……
“你放心,我不会再来了。”我截断这小童的话语,“告诉沈约,三日後,我便离开,在皇宫等他,请他不要忘记答应我的那件事。”
雪花先是一惊,但是看我可怕的脸色,什麽也不敢问,“雪花……知道了,一定转告主子。”
“行了,下去吧。”我突然觉得说不出地倦怠。
这一切的结果都是我想要的不是吗?为什麽,我不开心,只觉得冷清疲惫。
“殿下,喜官是不是错过了什麽?”喜官蹙著眉头,一脸担忧地望著我,“您为何再也不来见沈大公子了呢?”
我抚摸那一包伤药,微闭双眼,没有回答喜官的问题,“喜官,你替我送一封口信给谢小公子。”
喜官好奇地瞅著我,清俊的面孔上是淡淡的不解,“殿下请说吧。”
我挑眉,“你不问一句为什麽?”
喜官敛眉立目道:“殿下做事,自有殿下的道理,喜官追随殿下,万死不辞,不是成天来问殿下问题的。”
“你告诉他,三日後,进宫等我。”我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入夜後小心行事,莫要让其他人察觉了。”
“是,殿下。”喜官大约瞧出了我的憔悴,便轻声道,“喜官不打搅殿下休息了……就在门外守候,殿下醒时若有什麽吩咐尽管呼唤。”
我让他去了,拉过被子蒙住头,方才一直压抑著的纷乱思绪这才决堤般涌上心头。
於是,就这样,结束了麽?
幼时的悸动,长达十年的等待,永不退却的执念,就在一呼一吸间,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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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後,沈约再没有出现过。我们极有默契地躲避著彼此,极有默契地对周围人的询问缄口不言。
三日後,我离开大司监府邸的时候,沈约也极有默契地没有出现。他送我的伤药,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我想,既然要断情,那便了断得更彻底一些吧。
脚上还没好利落,走起路来还是有些踉踉跄跄,伤口不时隐隐作痛,喜官紧紧地扶著我,我推开了。
我是这个国家的继承人,是父皇所有的希望,这点小伤算什麽呢?不仅不要搀扶,我还要骑著马,威风凛凛地进宫。
失去了沈约,那又怎样?还喜欢沈约,那又怎样?
当我位极至尊,当我建立了千古功勋,回首往事,这一切的牺牲都将会是值得的。不,我不会後悔的,绝不後悔!
我一扬马鞭,“春风笑”发出一声长嘶,撒开四蹄载我在长安道上一路狂奔。雪花已经渐渐消融,长安景致自两旁飞速掠过。
那时候我是那样年少轻狂,虽然摆在面前的未来充满坎坷与挑战,我却始终是无比自信的──我总以为自己能够渐渐淡忘沈约,娶一位端庄贤淑的皇後,就像我母亲那样的,然後悉心培养自己的儿子,让这个国家在我的手上重新辉煌起来。
我以为这就是我自己的责任了。
我绝不要像父皇那样,为了一个男人,仅仅为了一个男人,倾家,误国,乱天下。
父皇还没有完全认不得我之前,偶尔会清醒片刻,我冷冷地讽刺他根本不配当一个帝王,不配君临天下。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神态异常平静,跟身上凌乱的衣著与发丝形成了鲜明对比。父皇用浑厚的嗓音对我说:“阿筠──不要後悔,无论你要做什麽,都不要让自己後悔。”
我愣住了,他话里的深意无从体会,也来不及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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