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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恙见我不回答，以为我故意打喷嚏，回避主题，暗地里非去不可，就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住我，让我动弹不得。

“抱抱、抱抱……” 娃娃见我不抱他，又扳不开父皇的老虎钳子胳膊，照例咧开小嘴，开始了“哇哇哇”的晨曲。

小白等我下床等得不耐烦，也开始围着它的空碗“喵喵”直叫，它起床后的头一桩心事——饿……

直到我应允哪儿也不去，乖乖等无恙回来后黄帝大战蚩尤——下棋，每回总让我这个前书生输得汗颜的他才笑逐颜开地走出宫门。

“今天，如果你再让我连输三盘的话，我就和南贵妃一起看荷去！”我灵机一动，冲着他的身影大喊。

哼，怎么着，就不该轮到我得意一回吗！

日落月出，斗转星移，皇历一月一月的翻过，娃娃就在我们瞪大眼睛的观察和仔细看护中，像嫩生生的小竹笋一样一点点在变化，长大。

闹元宵的日子，宫中华灯绽放，无恙拎着一盏小兔子灯，我抱着娃娃一同看灯，这时娃娃突然从无恙手中抢过灯笼，像只小兔子般蹭地从我身上滑下来，摇摇晃晃地一路咯咯笑着向前跑去，啊，这个机灵鬼终于会自己走路啦；中秋赏月的时候，娃娃蓦地开口：“母后，娃娃喂你吃饼饼”，多孝顺的孩儿，第一句口齿清楚完整的话就想到了他的母后，以后不用再为和他的沟通问题而烦忧啦；两岁的时候，天资聪颖的娃娃，几乎能听懂我和无恙的许多话，过眼的东西中最感兴趣的是我的藏书和无恙书桌边的方块玉玺，帝王之命果然是天生注定啊！

直到三年后初夏的一天，我突然发现凤栖阁的墙壁上有了四行歪歪扭扭的字迹，仔细看来，除了第一句词句通顺、有说故事的意向，下面的只是他认得的字罢了，虽然未成文章，但说明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发表学识的愿望，多么地不同凡响！将来说不定会是名留青史的状元皇帝，他是我和无恙的娃娃呀，真让人喜上眉梢，我抱着娃娃狂吻一气，决定开始亲自教他走上应试之路。

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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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热热……不知躲在树荫何处的知了在枝头上叫着，连我听得嗓子仿佛冒了烟，好像它生怕别人不知道它很热很烦似的。是哪位仁兄居然大胆狂言说“夏木阴阴正可人”的？你瞧瞧，那些个杨柳堤岸、绿树浓荫、水榭竹林……在盛夏的烈日下都成了摆设，隔热功能已经全面瘫痪，不论躲到它们中的哪一处，都还像是在蒸锅里，谁会觉得如此境地合人心意？

若不是为了娃娃的起蒙教育，我早就该像冰镇西瓜一样泡进冷宫冰凉冷冽的清泉里；若不是为了娃娃的似锦前程，我已经如冰雪融化一般四仰八叉的摊在铺着大张凉席的床榻上；若不是为了娃娃的帝王之路；我才不会以劳代逸，连夫子也不请，毫不懈怠的亲自坐阵在徒有绿树环绕，依然像个大火炉似的书房内，一面像孙猴子一样不厌其烦的为娃娃扇着芭蕉扇，一面强撑着为人师表的面子和饿得打鼓的肚子，用一大盒点心“循循善诱”娃娃，教他读《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我老声老气，摇头晃脑的诵读着，拖长的字句，拉长的声音让我有种时光倒流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儿时教我的那个全村仅有一位的“村宝”级私塾先生。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娃娃的樱桃小口一张一合，好像回音壁一般跟着我念，童音清脆脆，嫩生生的，沁人心脾，好像大嚼黄瓜的感觉……（咕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母后，啊——”

就在我因为过于饥饿而有点神思恍惚中，娃娃以为我忘了咱们的合约，就提醒似的张大嘴，一小角用纯糯米粉做的，中间夹着猪油白糖，洁白似雪的三层玉带糕赶快空降进他嘴里。

我是非常理解三岁小娃念这种百年古书时小和尚念经的心情的，因为只有懂了才能深知其趣，偏偏背诵仅仅是懂得这个过程的先决条件。想当年，我那五十岁还是秀才的老爹一直忙到老年才有空生了我这么一个儿子，于是，为了一刷前耻，发誓要把我培养成为文曲星下凡，苏东坡再世，让含家祖坟上冒上一回青烟。于是，整日哄劝三岁不到，大字不识几个，甚至说话还不周全的我背《三字经》，用尽千方百计，糖葫芦、片儿糕、小糖人……直到买回我想往已久的集市上贩卖的养在精巧的竹笼里的叫蝈蝈，让它挂在我的床头，我才笑眯眯的点头首肯，结果不出五日，我终于能倒背如流。虽然不幸“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总是屡试不第，但是老爹当时对我的良苦用心、殷殷期望，刀刻鼎铭一般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