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猛然顿住,捉住了那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地方,望祁睿说了东宛王能治国,有长才, 却始终没说东宛王的年龄,健康,而自己想要细问时,也被他绕进了别的话题,自从雀苑走後,望祁睿便不大愿意提起小姑娘了,自己只当他是伤心不舍,也没有多想,而今回头琢磨起来,竟是刻意瞒了自己这等事情。
月熙越想越怒,往深里追究,他对雀苑的不舍又真有几分?曾经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如今却能亲手把女儿的一生都毁在那个荒蛮之地,这样的反差让月熙不得不怀疑,自己错眼误认为的真情里,到底参了多少水分。
按下不安的张贵人,月熙侧身高声吩咐随侍嬷嬷,“去给我把锦服拿来!摆驾泰乾宫!我倒要亲自去问问皇上,这算个什麽事!”
张贵人原先只伏在地上满目空茫,突然听得月熙这一吼,霎时嗖的一下挺直了腰,他对於雀苑是关心则乱,与一般的嫔妃不同,自身子骨坏了之後他便无缘後位,也断了争宠的心思,又是个女儿,也绝了什麽无关的想法,各种七七八八的利益纠缠也都和他没什麽关系,便只一心对著闺女好,疼宠教养,都是亲力亲为,如今乍闻女儿日後便只能青灯寡居,一时冲动,想也没想便慌不择路的奔来皇後面前,却其实连要干什麽也搞不明白。
然而张贵人只是乱了心神,失了冷静,却并非不管不顾昏了神智,皇後要找皇上去理论,多大的事,闹不好甚至能牵连整个後宫前朝,下意识的,她拉住月熙的裙裾,眼里含著泪却仍出声阻止,“皇後三思啊!”
月熙却管不得那麽多,拍开张贵人的手,淡道,“无事,我只是去问问,等会便回了。”
语毕也不管张贵人劝阻,带了人直奔泰乾宫而去。
却说望祁睿正烦著前方的战事,岚邱岳带去的人马与西勍对峙月余,前线兵马都有折损,半月前发来奏报,请粮请款,自然还请增派兵力。但这哪里有那麽容易,税改正到关键时刻,万万容不得半点闪失,之前岚邱岳出征已是打著戍边的口号,现在莫说找不到由头,便是朝堂之上的反对声音也不容小视,更何况还有那些个边境诸国的探子。
折腾了一个月,勉强定了朝堂大臣们的心,前几日方才又派出五万兵马支援,但总是拖了一些时候,站场成败分分锺都无法耽搁的道理他自是明白,是以令援军快马加鞭,直奔前线。
而军备粮草却也是心头大患,春收自是如钦天监所言惨淡,国库紧急派粮入各个州府,稳定粮价,此时征战粮草自是捉襟见肘,偏生还要瞒著百姓,该减免的税赋该分发的粮食半分不变,只能寻个礼佛的由头,令自宫里开始连带所有一品大员都禁吃油荤、菜品减半,改了发去下边。
正寻思著这事,门外传来尖细的通报,“皇後娘娘求见──”
月熙虽与望祁睿感情甚笃,却从未来过泰乾宫,他自将军府便不怎麽外出,养成了深闺小姐一般的宅居脾性,更何况如今要瞒著别人假孕,更是终日窝在凤仪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往常都是望祁睿去凤仪宫探望,如今倒是第一次到泰乾宫来。
望祁睿心里奇怪,面上也没什麽表现,只是让人进来,招来宫女看茶看座,“怎麽想著来泰乾宫了?”
月熙心头还憋著气,仰著头与望祁睿对视,也不接茶,待侍从退下便冷声质问,“我问你,雀苑嫁的那个东宛王,可是已经六十有余,身子骨也不大行了?”
望祁睿闻言拧眉,沈下面孔不答反问,“谁告诉你的?”
月熙听他没有反驳,便知十有八九是确实了,可见望祁睿这般反倒有怪罪的意思,心头怒火更起,“你又管谁告诉我的?怎麽难道我不该知道?怎麽说我也算是雀苑的挂名母後了,难道连这资格都没有了?自个闺女要嫁去蛮荒之地给人守寡,十四岁的年纪,我合该被人瞒著?”
这劈头盖脸一顿指责使得望祁睿蹩紧眉头,神情沈了大半,他何曾被人这麽甩脸,当下口气也未好了,“怎麽?女儿嫁人难道不是父母之命?何况在这帝王家里,嫁人难道还指望找个郎情妾意的?为国嫁该嫁的人,这是雀苑应做的,我自与他说清楚,他自个也答应的,人都走了多时了,你这麽闹又有什麽意思?”
“该嫁的人?”月熙不怒反笑,“生在帝王家是他自己选的麽?前十几年也没见他享过什麽顶天了的荣华富贵,我初见他时衣服都还旧著,你这个爹一年见不到几次,小姑娘还崇拜你像是神灵一般,便就是你这个他一直憧憬的人,断了他下辈子?为了国家?这国家给了雀苑什麽活该他这麽糟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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