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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耳根有些泛红——完全是尴尬的:“这不……不太……”

“没事,我们也经常周末被逮过去加班。”姑娘说,“再说,我们加班只是给老板打工,你们还为了公共安全呢——我也在网上看见那起富二代杀人案了,你们得快点破案啊。”

陶然有点结巴:“不、不不一定是富二代,还……还……没确定凶手。”

说话间,出租车已经到了地铁口,司机笑呵呵地停了车,等着那姑娘挥手和陶然告别。

临走时,姑娘想起了什么,又回头跟他说:“在外地能看见老同学挺开心的,就是咱俩见面的方式有点尴尬。”

倘若地上有缝,陶然肯定头也不回地跳进去了。

身在异地他乡,相亲相到高中同学的概率是多少?高中同学恰好是当年暗恋对象的概率又是多少?

当然,这都没值得庆幸的,哪怕他相到了奥黛丽赫本,此时此刻还是得抛下姑娘,回去加班。

直到看着那女孩走进地铁站,他那被严重干扰的智力才重新回归均值线,陶副队长出一口气,用力晃了晃脑子里的粥,努力让它们变回正常的脑浆,重新聚焦到案件上来。

出租车司机冷眼旁观,下了结论:“小伙子,我看你有戏。”

陶然苦笑一声:“师傅,前面掉个头,去市局。”

司机师傅这个中老年男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对男女感情纠葛和“富二代杀人事件”都很感兴趣,很想抓住陶然大聊一番,直到这会,陶然才有点后悔拒绝了他两个混蛋朋友借车的提议。为了让旁边的话唠闭嘴,他只好装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给自己插上耳机,随手打开个有声音的app,堵住了耳朵。

耳机里的有声书在悠然的背景音乐里流进他的耳朵:“……‘如果我蔑视我自己,’于连冷冷地回答,“我还剩下什么呢?’……”

这是个非常小众的有声书平台——里面没几本畅销书,大部分都是些老掉牙的名著,平时会随机播放一些催眠的散文,只有投稿当“领读员”的用户才能点播。

“领读员”得提交大段的作品原创赏析,被编辑选中了,平台才会播放他点的有声书,并在播放完毕后和其他听众分享他的赏析文章。

陶然没太认真去听内容,只是借着里面的音乐隔绝噪音、整理思路。

出租车很快开上辅路,马上要到市局,陶然正准备关上有声书,就听见里面说到了结束语:“那么,法国著名作家司汤达的《红与黑》,我们就为您播放到这里了,下面分享本书领读员:ID为‘朗诵者’这位朋友的赏析文章。”

这个ID名好像一道惊雷,猛地把陶然劈在了原处——

星期五晚上本该是美好而放松的,满城都是迎接周末的人,市局却都在加班途中和赶去加班的半路上。

接到陶然和郎乔两通电话后,骆闻舟就在医院坐不住了,这想法恰好与费渡一拍即合——费总倒没什么事,他主要是嫌弃公立医院人多条件差。

俩人难得意见一致,行动力变成了双倍,费渡立刻给助理打电话,让人送了辆车来,骆闻舟则再次不要脸地蹭了车。

此时已经接近十点了,郎乔给骆闻舟发了微信,汇报最新进展,看完后,他好半天没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开了口:“法医初步判断,陈振死于一次性摄入毒品过量。”

在医院听骆闻舟单方面的“闲聊”时,费渡大致了解了自己那辆爱车报废的前因后果,听明白了这个“陈振”指的是谁。

身边没有血腥味,车里温度适宜,费渡刚吃过助理带来的夜宵,他稳稳当当地把车停在斑马线后等红灯,并趁着红灯时间拿起旁边的香蕉牛奶喝了几口灌缝,香蕉牛奶让他非常心平气和,回了一句:“听着有点奇怪——好像不太文明。”

骆闻舟听了“文明”这个字眼,不由得掀了他一眼:“我对犯罪分子都不敢有这么高的要求。”

费渡说:“再坏的人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肯铤而走险的,比如那几位想对你赶尽杀绝的,最后演变成在大街上放枪子,是因为已经在你面前暴露了,你跑了,他们就死定了——因为害怕结果,所以才变得丧心病狂,这是有因果关系的,不会随便逆转,真正的疯子很难在社会里长久地混下去。”

关于这点,骆闻舟倒是跟他英雄所见略同,因为吴雪春曾跟他确认过陈振是“安全的”,如果那女孩当时没说谎,那证明至少在她目睹的时候,分局支队长他们没有想杀人的意思。何况如果对方一开始就想杀陈振、杀他,根本不会允许他和吴雪春扯那么长时间的淡。

可是陈振死于一次性摄入毒品过量,这死法听起来也不像是意外事故。

“注射毒品有可能是他们干的,不过常年和毒打交道的人,居然也会把握不好量,失手把人弄死,这就很让人费解了。”费渡不慌不忙地说,“如果是我涉嫌包庇贩毒团伙,一个陌生人带着敏感问题误打误撞地闯进来瞎打听,我绝对不会贸然杀他。”

骆闻舟一听他这种讨论天气的语气,头皮就发麻,然而一边麻,他还一边问:“然后呢?”

“第一步,把人控制住,摸清他的底细,查明他涉入的深浅,以及背后有没有人指使,然后用毒品、暴力、恐吓、威胁等等手段瓦解他的意志。等我知道死者只是刚开始和你接触,并不完全是你的线人,也不敢完全信任你,而且背景简单、无亲无故的时候,就进行第二步。” 费渡用香蕉牛奶味的语气说,“第二步,用一点点毒品强制他上瘾,并且在他精神恍惚的时候,反复对他灌输是你出卖了他,给他洗脑,让他相信你和那些人是沆瀣一气的。这样一来,他很容易就会充满绝望,认为这个世界没有所谓‘公道’,而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想活命只能学着妥协。”

骆闻舟看了他一会,点评说:“真是缺了大德了。”

费渡不以为意,接着说:“第三步,他已经成瘾,再开始给他一点甜头,让他知道我们没那么可怕,还充满了人文关怀——这就妥了,实现了对一个人精神和生理上双重控制,以后这个人就为我所用了,等你们想尽办法把他捞出来,我只需要告诉他,我们双方因为分赃不均产生了一点矛盾,正在互相整,他就会带着对你的恨意,变成一颗打入你们内部的钉子。”

也许是因为他们俩之间气氛刚刚缓和一点,也许是因为车里弥漫的香蕉牛奶味让人严肃不起来,骆闻舟头一次听了他的奇葩言论没有暴跳如雷,他沉默了一会,忽然说:“你要是有一天违法乱纪,我们可能确实会很麻烦。”

费渡不置可否,结果下一刻,就听见骆闻舟说:“但是你只是随口说说,而且还只跟我说,没有实践,也没有满世界去办‘无痕杀人培训班’,让我们工作之余能偶尔休个小假、谈个恋爱,所以我还是要代表组织对你表示感谢。”

费渡:“……”

这反应怎么和平时不一样。

骆闻舟又自己点了点头,非常慈祥地说:“应该给你再额外发一面锦旗,还有别的吗,再说出来给我们参考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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