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东的白府,白玉堂拎着壶江宁婆婆刚差人送来的一缸女儿红,坐在房顶上无聊的仰头瞧月亮。手里酒缸晃了晃,在用力晃一晃,里面的月亮碎成一点点的碎片,可明明酒香这么浓郁,他怎么就觉着一点兴趣都没有了?白玉堂长长叹口气,把酒缸顺手朝着下面院子里的白福丢了过去,然后双手枕在脑后干脆的躺在了房顶上,今天算是他这二十年来过得最无趣的一个年了。
展昭晃悠着酒杯,仰头,把第四杯也灌了下去。再砸吧砸吧嘴,已经有了醉意,不过倒是比以往强了好些,起码他这次挺过了第三杯。回去可以和白玉堂吹了,就是说出来可能会挨骂,不过倒是不至于睡书房,但难免白玉堂自己跑去睡。
恍惚见倒是瞧见一个人晃悠着朝他走了过来,展昭坐直了身子瞧过去,来人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眼前模模糊糊的瞧不清楚样子,但却觉着很熟悉,而且是一种让他觉着厌恶的熟悉。那人走得近了,竟是直接在展昭身边坐了下来,单手托腮歪头看着展昭,咧嘴一笑,道:“阁下便是南侠展昭?”
展昭突然觉着浑身一激灵,‘腾’的一下站起了什么,捂着嘴就往后面的茅房跑。那不请自来的人身子一僵,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庞统只道是展昭不胜酒力,到后面去吐了,想着他一会儿应该就能回来,倒是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眼瞧着席都快散了展昭也没回来,不禁有些着急,皇宫里池子也是不少,展昭和白玉堂一样又都是属秤砣的沾水就沉,这不会是喝多了掉水里了?想罢,庞统已经吓得一身冷汗,和身边人耳语几句,赶紧借故起身去后面寻人。没走多远,便瞧见展昭坐在池子边抱着凉亭柱子睡得正香,不时的蹭蹭柱子,不知道是不是,梦里瞧见了白玉堂了。
第二日日上三竿,白府主卧里展昭哼唧了一声,慢腾腾的扶着脑袋爬了起来。昨天他好像喝的有些多,然后抱着‘自家白耗子’就睡了。伸手拍拍脑袋,不对啊,昨儿是在宫里,怎么可能有白耗子?难不成自家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老鼠又偷偷跑去了?
遮住窗子的帘布被掀了起来,一缕光先照了进来,正巧照在展昭脸上。展昭只觉着刺眼,身子又往后面缩了缩,紧接着帘子被整个掀了起来,然后一个人挨近,一块湿乎乎的手巾被按在了脸上,有人拿着那块手巾在他脸上仔细的蹭来蹭去。
展昭是宿醉,刚起时还有些迷迷糊糊,这会儿凉帕子往脸上一蹭,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睁眼一瞧人,他突然迫切的希望自己现在还是迷糊着的。只见白玉堂长发未束显然也是刚起,眼睛下是明显的黑眼圈,此刻面色不善的瞪着他,瞧那表情是恨不得直接把他生吞活吃了。
白玉堂见展昭瞧着自己发呆,面色更加难看。
本来昨儿晚上看见庞统把他背回来是一身的酒气就已经气得够呛,结果庞统又极不会看场合的加了一句“他自己一个人在水池子边睡着了”,白玉堂就已经在暴走边缘了。这忙活了一夜好不容易把展昭哄睡着,他火气也消了些,可这会儿看见展昭瞧着自己发呆明显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表情,他的火气又控制不住的升了起来。
展昭瞧见白玉堂变脸,心里‘咯噔’一下,警觉不好,不待白玉堂开口,当即双手抱头,再床榻上索成了一个球:“泽琰我知道错了!”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火气刚要发出又被生生堵了回去,恶狠狠道:“哦?哪儿错了?”
展昭慢慢把眼睛露出来,道:“哪儿都错了,我不该在你不在的时候喝酒,不该自己一个人到处跑。”
白玉堂继续瞪他:“到处跑也就算了,还往水池边跑,这要是掉下去怎么办?”
展昭垂着脑袋不说话,像极了闯了祸的猫。听见白玉堂停下话,就抬头在可怜巴巴的说一句:“泽琰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白玉堂抱着手臂盯了他半天,道:“一会儿把饭吃了,然后去书房。”
展昭抬头瞧他:“做什么?”
白玉堂揉揉自己额角,道:“抄白家祖训。”顿了一下,道:“我陪着你一起抄,以后再不听话,就给我抄一百遍祖训。”
展昭也不敢讨价还价,只是乖乖应声。白玉堂微微叹气,坐到床沿上,伸臂把他圈到怀里,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来,口中喃喃道:“你这猫,真是,气死我算了。”展昭蹭蹭他,半晌问道:“泽琰,恩,一百遍啊?”
白玉堂越发无奈,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次就十遍好了。”顿了一下,道:“昨儿你见着花童了?”
展昭愣了下:“花童?”伸手挠头,好像是有这么号人物,这听着耳熟。半晌突然一抬头,道:“啊,昨儿晚上和襄阳王世子一起来的就是他啊!”然后还跑到他的席去坐,怪不得他还没看清人就已经觉着这别扭,然后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白玉堂瞧他一眼,无奈叹气:“猫儿乖,咱就忘了他不行?”
展昭不怀好意的‘呵呵’一笑,阴测测道:“泽琰,我得报复回来,他跟着襄阳王世子过来,准是没安好心。”
☆、第93章 糖人
展昭也不知道自己在年宴上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赵祯便放了他三天的假,然后继续借调开封府。过年的时候有些乱,展昭也是放心不下开封府众人,第二日一大早便拉着白玉堂赶回了开封府去。对于他来说开封府和白府没甚区别,两个人每时每刻腻歪在一起。
一早轮到了王朝张龙的班,展昭和白玉堂到时却瞧见一名素服的书生带着一名管家打扮的老者站在门口,书生一脸恭敬,瞧样子应该是来拜见包拯的。只是这年才刚过到初二,回来拜见的应该不是什么外人才是,要不然就算是来拍马屁,谁大过年的回来啊。而且,展昭挠头,应该没有人吃饱了撑的跑来拍包大人的马屁。
展昭又往前走了走,算是看清了那人的衣着打扮,若没看错应该是太学的内舍生。太学隶国子监,只招收两百人,这人一副内设生打扮,学识应该不浅。一旁白玉堂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瞧什么呢,这书生有你家五爷好看?”
展昭笑瞋他一眼,几步上前去。那书生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转头来看,先是一怔,随即躬身一揖,道:“阁下可是南侠展昭?学生颜查散,久仰南侠客大名。”语罢起身,抬眼间正瞧见了一直走在展昭身侧的白玉堂,目光一顿,赶紧道:“上次多谢白兄解围,只是上次白兄行色匆匆,学生还没来得及......”
话没说完,白玉堂已经有些不耐烦,伸手攥了展昭右手,道:“猫儿,进去了。”
展昭不好意思的朝颜查散笑了笑,伸手轻轻扯了扯白玉堂的衣袖,问道:“泽琰,你们见过?”
白玉堂一怔,捏下颌,半晌道:“没印象,大概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展昭挑眉,若说是认错别人了他还能信,白玉堂这张万里挑一的脸能被认错,那不是眼瞎就是存心没话找话了。白玉堂斜眼瞧他,故意在他手背捏了一把:“你这猫又想些有的没的了,还怕你家五爷跟别人跑了?”
展昭闻言却是裂唇笑了出来,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开玩笑,满天下除了爷,还上哪去找能配得上你的去。”白玉堂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把经过的王朝下了一跳,脚步不自觉的癫了一下。
赵祯一早便派了宫中的几名暗卫,将展昭在宫中当值时带来的几件简单的行礼送来了开封府。展昭刚迈进院子便见两名御前暗卫打扮的男子坐在自己小院里,捧着年前他特意埋好的一坛女儿红在手里转来转去的瞧。院子里两人听见有人进来,抬头瞧过去,然后其中尚未过弱冠之年的青衣少年乐呵呵的把酒坛子举了起来,声音带着十六七岁少年特有的沙哑,道:“展大人,把这坛子酒送我成不?”语罢嘴巴一咧,露出两颗小虎牙。
展昭愣愣的点了点头,站得里门口稍近的青年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揉揉额角,余光瞟了一眼那搂着酒坛子蹭的少年,转身朝展昭拱手道谢:“多谢展大人,皇上命我兄弟二人来给展大人送行礼,现在东西送到,我等告辞了。”语罢,招呼那少年道:“小四,走了。”
抱着酒坛的少年应声从石桌上跳了下来,几步窜到那青年身边,跟着一起出了院子。可刚走出没几步,那少年又抱着酒坛子退了回来,站在院门口往后仰着头瞧展昭。直到把展昭看得浑身发毛,才突然裂唇一笑。刚刚出去的青年远远的又喊了一声“小四”,少年应了一声,抱着酒坛子乐颠颠的跑了。
白玉堂伸手指戳了戳展昭后脑勺,问道:“怎么,认得的?”
展昭拍掉他的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道:“前头出去的那个姓封,一直叫封二,本来姓名倒是不知道。后面那个小个子倒是没见过,不过。”展昭伸手捏捏下颌:“瞧样子功夫了得。”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当然比其他九个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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