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看昊天,擅用至宝,在门中算得上是大罪,一旦发现便要承受杖刑,杖刑之苦,他早有耳闻,自是不愿炼缺牵累其中。眼下,他若放纵了炼缺,必定是要去做那触犯门规的事,后果实难想象。可自他探到梦境之后,教他横加阻拦,他竟心生不忍。这些年来,他谨守的道心和信念在面对留云之事上第一次发生了动摇,他一直坚持着的无欲无为,随缘随心的道旨在亲临留云割骨救子那一刻开始瓦解了。
回到止水峰后,墨云华一直内省自己为何没有严厉制止炼缺犯险。
——因为梦境太过震撼导致了自己的默许?
——抑或是心有灵犀,太过知悉炼缺内心的情感才心有不忍?
炼缺牵挂留云多年,既已决断,他便不忍再生反对。只是,他爱徒心切,亦不忍炼缺触动门规引来祸水。烦乱矛盾之际,只能将自己关在书房抄写真经平复心绪。
只是他内心的这一番激战,旁人如何能够知悉。
炼缺静默多时,见书房紧闭不开,只以为墨云华正在生气,不敢进门打搅。他挣扎了一夜,终是选择了辜负墨云华的教导而去寻救留云,心里堆积了千般万般的愧疚不敢言说,依着门框默默跪下,轻声道,“师父,弟子此回定教你伤心了,弟子明白,此去凶多吉少,但是爹爹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弟子违背了当初拜师之誓,上天若要降下灾祸,就让弟子一人扛下吧,师父,弟子这就离去了……”
墨云华静立在房,听到这一番心迹表白还如何能够静心抄经,他死死攥住了手中的笔,硬生生忍住了出声,直到炼缺离去他也没有踏出房门,既已做出决断,他便不想在这一刻徒增炼缺心中的负累,事已至此,只能面对了吧。
炼缺只身去了演武场,见演武场早已人头攒动,欲参加此回行动的金丹弟子皆在演武场的坪地上盘腿坐着静心养神,好等待比试。半空的看台上围坐着各自的师长,还有一些未参加此回行动的弟子特意来此观战,也想从旁学习些他人的经验术法。
炼缺与同门师兄弟往来并不热络,金丹期的弟子之中并没有熟人,便寻了个僻静角落坐了下来。回想多年前,他也曾在演武场与管天韵比试过一场,那时候,他才初入仙家门槛,心无旁骛,一心期冀能够好好表现,拜入墨云华门下。墨云华坐在看台上神情冷清,高高在上,让他心生仰慕之情。如今,几十年晃眼转过,看台上没了墨云华的身影,他却要违背当初誓言去做一件触犯门规之事,说不得最后还要累及那让他敬重仰慕多年的师父。他心绪反反复复,不由得暗自伤神。
不多时,管平涛亲临现场,他将昨日的比试规则照旧宣布了一回,随之往空中抛洒了十几颗石豆,演武场上拔地而起十几尊擂台。
管平涛扬声道,“坪下众弟子听令,比试现在开始,请各位来我这里抽签!”
炼缺上前要了支签,展开一看,六号台,段沂南。他并不知段沂南是何人,拿着玉签飞身上了六号台。六号台上立有一名男子已在等候,见到来人,男子朗声道,“炼师弟,久闻大名,今日头一回交道便在这擂台之上,实属缘分!”
炼缺见来人十分爽朗,心添一分好感,彬彬有礼道,“见过段师兄,小弟随师父静修多年,极少出山,与门中师兄弟不甚热络,还望段师兄莫见怪。
“无妨,无妨!”段沂南笑道,“墨师叔在门中声名远扬,受人敬重,师弟在同期弟子之中也不遑多让,上回师弟结丹惊动异象,我那群相熟的师兄弟无一不想近身与师弟相交,同师弟讲经论道。”
“师兄抬举了,小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炼缺拱手相让。
段沂南道,“有没有真本事待会儿过招便知,师弟不用太过谦虚。”说罢,段沂南从丹田之中取出一把灵琴,跃上了半空,“听闻墨师叔在门中最善弄琴,我一直无缘得见其长,今日有了这么个机会能与师叔的座下弟子擂台切磋,何不以音论道,师弟意下何如?”
“那便请师兄赐教!”炼缺取出瑶光,飞临段沂南对面盘腿坐下。
这会儿,十三座擂台上的比试皆已开始,有的舞枪弄棒,有的专攻术法,异常纷呈,好不热闹,只有这六号台上两人端着瑶琴,闹中取静,格外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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