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个,少素翾活动了一下手指,答道:“大概和你父亲差不多年纪吧,据说自从你姐姐出生,皇上就点名要让她进宫了。凤叔叔反对过,但是,你懂得,这里皇权至上。”
“凤桐……不对,我现在应该称呼他为父亲大人了。”上一世的回忆和地狱中的痛苦,与如今想要融入的生活,混乱得让凤殷然有点心神不宁。抬手按着略微有些发痛的额头,凤殷然不知自己要多费力才能让自己的眉头不皱起来,“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那强撑着的疲惫模样,哪里能逃过少素翾的眼睛。不由分说地按着凤殷然强迫他躺下,帮他把被子盖好,少素翾不留情面地使劲揉了揉他的脸颊,笑道:“是个很优秀又很和善的人,对以前的你、对我、对身边的人,都很好。行了,这些事也不必急于现在知道,先休息吧。凤叔叔一会儿忙完了公事应该会来看你的,你若是还没做好准备见他,就装睡吧。”
“你说以前的那个孩子,是个心智不全的智障儿么?”虽然很困很累,凤殷然仍是坚持着不肯睡去。“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掉进冰冷的水池里么?”见少素翾一脸茫然,无奈的殷然不由叹气,“是被人推下去的啊,那个孩子被一个女人推下了池子才死掉的!”
双手不由一僵,“什么?!”少素翾忘了压低音量,大声喊道:“你说是有人想害死你?!”
凤殷然连忙拿手去捂住他的嘴,免得他将守候在房门外的下人们惊动。“嗯,能看到那孩子掉下去之前的记忆,有一双冷笑着的眼睛,尽管有些模糊,但我确定那是个年轻的女人。”
难道是府里的人么……少素翾略一沉吟,安慰道:“这事你先不要想了,赶紧修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如今你借着这场大病脱胎换骨,估计以凤叔叔对你的宠爱,府中上下不敢有人质疑。等你都恢复好了,我们再慢慢查那个想害你的女人到底是谁。睡吧。”
见少素翾转身要走,凤殷然连忙拉住他的手,忍不住轻声问道:“这不是我在做梦对不对?等我醒来,阿翾你会在我身边对不对?”
多久没看到阿然露出这样孩子气的神情了呢……心里一软,少素翾回握住他的手,仔细地塞回他的被窝里,“你要是不放心,我一会儿让人把我的铺盖搬过来陪你一起可好?”
脸上一红,颇有些恼羞成怒地凤殷然把脸埋进被子里,嘟囔道:“你还真当我是小孩子啊?赶紧走吧。”
“好好好。”少素翾一叠声答应着,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嘱咐道:“被子盖好,小心着凉。你那爪子怎么那么冰呢……”
掩上的房门将少素翾关心的唠叨隔绝在门外,这才探出头来的凤殷然看了看自己瘦弱纤细的双手,唇边不禁挑起一丝苦笑。是啊,他的身上,即使刚刚泡在热水里,依旧没有一星半点的暖意,就像那个困了他七百年的寒冰炼狱……猛地攥紧拳头,任由指甲嵌入掌心,凤殷然望着四周华美典雅的陌生装饰,自嘲地笑了起来。经历了上辈子那样无可奈何的无辜死亡,和阎王殿里寒冰炼狱的痛苦折磨,他凤殷然,再也不想做一个无法保护自己和所爱之人的可怜虫!老天!既然你许我新生,我绝不会再任人摆布!
第二章
深冬日短,才将将过了申时三刻,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昨日又一场鹅毛大雪,凤丞相府上的庭院楼台俱都被白雪覆盖,映着垂垂西斜的落日,隐隐透着淡淡的荧光。暖意融融的房间里,仰躺在铺着绒毯的雕花摇椅上的凤殷然,身上盖着件狐裘,手上抱着个手炉,正悠闲地翻看着记载霙墟历史风物的杂书。对于他来说,无论是远古诸神创世的神话,还是历朝历代一生传奇的帝王将相,闲时读来都别有一番趣味。坐在外间的风谣和雪赋两个小丫鬟,则看管着一旁火炉上煨着的淮山莲子珍珠羹,精致的瓷制炖盅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蒸腾出一室的清香甘甜,教人心里莫名的柔和温暖。
转眼之间,凤殷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渐渐地居然也习惯了这样腐败又清闲的日子,每日读读杂书、学学六艺,惬意自如非常。对于他突然“变聪明”的这个事实,他现在的父亲凤桐凤丞相倒也没有多问,仍旧日日抽空过来探望,偶尔陪他习字、给他讲解诗文,竟也真的如平常父子一般无二,令凤殷然心安不少。过年的时候,凤老爹特别包了大份的红包送给殷然,里面还装了个压惊辟邪的护身符,在少素翾“鄙视”的嘲笑中被凤殷然珍藏了起来。大年初一的早晨,凤殷然那位在宫中还没有机会见上一面的长姐命宫人送来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赏给他们两个,另有不少御赐的珍玩绫罗以及朝中大臣进献的礼物,堆得库房满满当当。
一向“爱财如命”的少素翾自然少不得兴奋地拖着他一起跑到仓库里一顿挑挑拣拣,倒让凤殷然瞧到了几件称心的玉饰,统统吩咐掌事的司库送进了他的房间,又给了少素翾一个“笑话”他的机会。前世他就很喜欢玉石,奈何早些年是个仰人鼻息的孤儿,尽管后来沾了少素翾的光变成了有钱人,也没享过几天荣华富贵。如今有机会见了这么多上等玉器,自然是喜爱非常,也顾不上会不会让少素翾笑话了。不过从管家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三好父亲”凤桐竟把儿子喜欢美玉的事情放在了心上,毫不吝啬地为两个孩子添置了许多玉器摆设、吊坠佩饰,不经意间带动了京城士大夫们的跟风效仿,倒是让京城各大玉石店铺赚了个盆溢钵满。
至于凤府上上下下的下人,都只当然少爷是大病一场之后因祸得福开了心智,绘声绘色的说他是被神仙点化,传得神乎其神、煞有介事。见他这个少爷聪慧伶俐丝毫不逊于翾少爷,又想起他才是老爷的唯一嫡子,对他便格外巴结关怀起来。而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风谣和雪赋,一个大方得体、灵秀过人,一个天真烂漫、乖巧可人,在凤殷然软硬兼施耍了几个小手段之后,已经成功转型为他的心腹助力。虽然暗中查过了凤府上下所有的佣人,却没能找到他模糊记忆里那个想要加害他的女人,但是他好歹开始有了危急时刻能用得上的帮手。
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凤殷然经常忍不住想起庄周梦蝶的故事,不知道是自己真的经历前世与地狱的种种来到此处,还是以往苦痛都是现在的自己臆想出来的噩梦……视线还停留在书页上,凤殷然却开始走神,时间过得越久、日子过得越舒适,他就越难以清楚的回忆起寒冰地狱和上一世临死时的怨恨。当初他一时激愤,打翻了孟婆汤,推阿翾入了轮回,自己因着心中那无边无界的怒火,几乎大闹了整个酆都鬼界,终被锁入那人间一年、地狱百年的第二殿寒冰炼狱,生生世世受寒冰裂骨七百年以静心思过。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的他不过一抹孤魂,怎么会有那样焚天燎原、鬼神退让的惊人力量迸发而出?而阎罗殿的楚江王,又怎么会大发慈悲提前放他回到阳间呢……
“阿然!”
只听得一声愉悦地呼唤,少素翾携夹着冷风冲进屋来,鹤氅锦衣、银冠皂靴,包子一样的小脸儿上笑出一对可爱非常的酒窝。“听说国师凌晏凌大人带着徒弟来府上做客,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早有乖巧懂事的风谣盛了糖水端来,收拾起心神的凤殷然拿了一碗递给兴致勃勃地少素翾,搁下了手里的书卷,“一下午没见你人影,倒是关心这个去了。不知这位凌大人有何出奇的地方,竟惹得你如此心向往之?”
美滋滋地喝着汤羹,少素翾头也不抬地回道:“都叫你不要成日守着那些旧书了,瞧你现在说话都文绉绉、酸溜溜了,还不如和我多去打探一下外面的故事。”他咬着勺子,朝凤殷然咧嘴一笑:“这个凌国师据说是伊柯安灵界族长的首席弟子,道法仙术和剑术武功都十分厉害,十分得皇帝的器重。伊柯安灵界你知道吧?就是号称霙墟半仙灵族聚集地的神秘地方,好像每一代的荣韶国国师皆是出自那里……”
见少素翾还要絮叨这些没用的东西,凤殷然扬了扬手里正看着的那本《霙墟七陆八海传说大全》,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白眼。
少素翾倒也不恼,缓了口气接着说道:“我这不正要说重点呢嘛。虽然这个凌大人乃是灵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做了国师总要听从皇帝的安排吧?三年前他却执意收下邻国沧爵送来的质子为徒,并把自己扬名天下的斩情剑倾囊相授。那可是质子哎,**那些个变态人人恨不得跺上一脚多欺负一下好讨得皇上欢心,这位皇子能平平安安活着都是万幸。可咱们这位凌大人还有意将未来大国师的位置传给那个身份尴尬的邻国质子,对自家徒弟好的不得了。更离奇的是皇上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默认了凌国师的安排。你不觉得这个神棍真的很特别么?也不知道那个邻国来的质子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一会儿国师一会儿神棍的,你这究竟是不是佩服这位凌大人啊……凤殷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忍俊不禁地问道:“这些八卦你都是从哪儿打听来的?”
“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少素翾笑道:“前院的下人们都在谈论呢,我东一句西一句听来的啊。怎么样,要不要去远远看上一看?”
终是不忍拂了他的兴致,凤殷然起身帮少素翾擦掉嘴角沾着的珍珠米,颇有些无可奈何地点了头,“那,便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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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府的格局布置精巧,东面是凤家诸人居住的庭院,西面则是以山水花园为主,叠山理水、构思奇妙,天然景物与人工雕琢相辅相成又和谐相融,处处亦诗亦画犹如天上人间。府内引地下泉水,自成莲湖并各处流觞曲水,建飞檐翘角的双顶小亭于湖中心,往来之间可由蜿蜒曲折的小桥登亭,亦可自撑湖边小舟迤逦分花拨叶而上,盛夏时节满湖碧叶白莲,堪称京城一景,比之宫中奢华旖旎的庭院亦不逊色分毫。
一路随少素翾前来的凤殷然,站在湖边遥望正在亭中举酒对饮的凤桐和凌晏,与这四周白雪皑皑的景致,不由喃喃道:“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曲桥一痕与湖心亭一点……果然很美。”
少素翾看着他那满面喜色,刚要说话,却听身旁传来一道温和悦耳的声音:“这满目白雪与一痕一点,倒真是一副可以入画的难得景色。”
两人双双回头,却见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身着素色织金绣云衣袍,腰系梨花白璇璧长穗宫绦,足登软底嵌玉官靴,眉眼含笑地望着二人。凤殷然微微有些失神,只觉那少年精致迷人的面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令他不由自主地想与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更亲近一些。
“在下方临渊,听到小公子的妙论忍不住搭话,唐突之处,还望二位海涵。”方临渊悠然一笑,谈吐之间让人如沐春风,只一句随意的客套,便教人生出许多好感。凤、少二人听了他的名字却一怔,若不是重名那般巧合,眼前这位优雅温柔的少年,正是邻国沧爵的七皇子、凌国师的高徒如今住在荣韶国宫中为质的方临渊!
醒过神来的凤殷然连忙拉着少素翾见了礼,好歹人家是客、自己是主,总不能失了礼数。“殿下客气了。闻听凌国师与殿下来访,小子凤殷然特与少素翾一同前来拜见。”
见面前这两个只七八岁的孩子成熟老练的与自己对答,方临渊饶有兴味地又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番,他不愿打扰凌晏与凤桐之间的谈话,这才告罪出来随意走走,没想到竟遇到这两个有趣的小孩。不知是不是凤桐的家教方式得益,才能培养出这样两个少年老成的孩子。方临渊忍不住微笑起来,弯下腰望着凤殷然的眼睛道:“不必称我为殿下,只当我与你们是世交子弟便好。你今年多大了?竟也学得大人这套客气但是听起来很无聊的客气?”
凤殷然脸上一热,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不该老实回答他的问题。说起来,自己的表现确实不像个七岁的孩子,可是让自己跟柯南一样装乖扮可爱,他还真是办不到……轻咳一声,凤殷然不自在地退了一步,避开方临渊探视的目光,偷偷拽了拽少素翾的袖子。
好笑地瞥了眼不太正常的凤殷然,少素翾抿了抿嘴偷笑着没有说出心里的话,仰脸冲方临渊露出他那两个招摇的酒窝,“我们该喊你什么?方公子?方大哥?”
“称呼而已,你们随意唤我名字就好。”方临渊直起身来,四周天色渐暗,早有下人点了宫灯,映得积雪闪闪发光。“师父与凤丞相相谈甚欢,想必一时三刻不会离开。两位小少爷不打算带我四处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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