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景澄正指挥着三两个仆人给花木修剪枝条,他的脸色也很暗淡,全没了平日神采熠熠的模样。
刘权皱着眉头走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到王爷书房打听打听,问问看今天出什么事儿了?”
指使谁呢你?苍景澄脸黑得都能滴水,顾忌到往日的形象,勉强扮出傻乎乎的样子疑惑道:“怎么了,今天难道出事儿了?”
“王爷脸色不好呢。”刘权道。
苍景澄这才打起精神想了想,道:“没有啊,刚刚走进来的时候跟往常一样,笑得可好看了。”他是真没看出来苍天素有什么不对。
“现在看不出什么,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很不对劲。”刘权也是佩服苍天素的养气功夫,从宫中回到王府才多长时间,一炷香前气得脸都变色了,现在已经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苍景澄知道他这是在拿自己当枪使,哪有当下人的打听主子消息的,不过还是道:“那我就进去问问,你看着人把花枝剪好啊。”
刘权口中答应着。
苍景澄敲敲书房的门,听到苍天素喊进的声音,方才推门进去,回身关好房门,才道:“你是不是跟苍景澜闹翻了?”
苍天素沉默着没出声,继续看书。
苍景澄的脸色更难看了,皱皱眉道:“你昨天是怎么答应我的,都说了多少遍了,让你忍着点忍着点,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
“被人害的那个是我母亲,你倒让我忍?”苍天素苦笑了一声,事情是赶巧了,不然他也不至于失态至此,“他今天还给我看了我母亲学琴时候用的琴,还说‘缅怀先人’,上赶着恶心我呢,真把我母亲放心上,当初干什么还要给怀孕才七个月的她吃催胎药?”
这是苍景澄昨天才告诉他的消息,艳姬七个月身孕的时候,本来好好的,喝了苍景帝命人送去的膳粥就倒下了,九死一生才涎下了一个气息微弱的男婴,不然论日子算,苍天赐才是真正的皇长子。
苍景澄眉头一皱,关注重点跟他侄儿不大一样:“艳姬的琴?你怎么没带回来?”
苍天素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因为我跟他吵了,彼此都生了气,让他摔烂了。”
“什么?!”苍景澄恨不能扑上去咬他一口,一脸的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你什么时候跟他闹翻不好,非要赶在今天?哪怕非要在今天,你把琴护住也行啊?”
越说越气,苍景澄又不舍得对着他那张脸动手,干脆抬手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扇得眼眶都破裂流血了:“我闲着没事儿给你说那些干什么啊,好死不死还非要昨天说?”
苍天素十分诧异,这个男人是彻底没救了。
“你怎么可能懂得我对她的心思!”苍景澄恨恨看着他,“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好好反省一下,那可是是你母亲用过的琴!”
第67章
苍景帝第二天宣布要送宁远大师离京,日子定在十天后,仍然由先前把人接进来的那一批士兵护送。
苍天素隐隐约约感觉到苍景帝说完后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最后那句人员安排的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一般。
调开了段羽是要对他动手?苍国大皇子眼睫轻抖,疑惑中带着几分殷殷的期待,他自个儿也有点等得不耐烦了,不论苍景帝是在打什么主意,早点了断了一了百了,省的这样烦心。
他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混在散朝的朝臣中,还没有走到宫门口,便被李泉叫住了。
宫中首领太监在众目睽睽中笑得十分热切,恭恭敬敬地行礼后才弯着腰道:“雍亲王殿下,皇上召您过去呢。”
苍天素一瞬间心头涌上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他没料到苍景帝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难道昨天挨骂还没有挨够?
苍天素清清楚楚记得当两天前苍景澄告诉他艳姬早产事件真相时,心中涌上来的悲切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难以用言语阐明的愤懑怨恨堵在胸口,他平生第一次那样鲜明地感受到对苍景帝的恨意。
苍天素以前一直天真地以为,苍景帝对他生母和奶妈的事情一直处于幕后下黑手推波助澜的作用,虽然其当做看热闹一样解闷的所作所为让人心寒齿冷,最起码也没有直接出手置人于死地。
结果苍景澄告诉他,你爹早就出手了,比你原先认为的时间还早,你的母亲一碗药喝下去,丢了大半条命才生下你。
苍天素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是因为一碗催胎药提前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咧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时候的记忆模模糊糊不太清楚了,尤其是五岁之前的,回头再看许多事情已经悄无声息被时间的洪流冲刷得一干二净了,苍天素隐约只记得他很小的时候确实经常生病,经常被李宓捏着鼻子灌苦苦的中药,发烧烧得神智昏沉,想不到追根溯源,最后帐还能记到苍景帝头上。
雍亲王千岁殿下抬眼注视前方,庞龙殿祁红色的门被缓缓打开,引路的李泉躬身后退,示意他自己进去。
苍天素侧头对他轻轻一笑,然后迈步前行,跨过高高的门槛,只留下李泉一个人惊愕地站在原地,心肝只跳——他为什么感觉大皇子的表情格外狰狞?
苍景帝看起来比前几次见面的时候正常了许多,没再搞焚香弹琴啥啥的勾当,正在捏着朱笔批奏章,见他进来,桃花眼中流光一闪,一指大殿中央摆放的枣木椅子,极为自然地笑了:“坐。”
椅子旁边搭了张桌子,也是酸枣木的,苍天素的目光却被上面放着的木制品吸引了过去,神色不变,侧眼看向上首。
苍景帝正观察着他微妙的神情变化,没看出什么来,心中略有失望,也没表现出来,笑道:“昨天不小心弄坏了,朕已经命人修补好了,你若是喜欢,不妨拿了去。”
苍国皇宫中确实不乏能工巧匠,昨天苍天素拂袖而去的时候还破烂不堪机会被摔碎了的七弦琴已经被修补好了,木质的琴身上有几条不易看出的痕迹,琴弦也换了新的。
苍景澜把昨天的事情轻描淡写想要混过去,态度也很热络,仿佛昨天气头上一脚踹烂了琴的人不是他一般。
话说到这份上,示弱修好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苍天素也明白自己再摆脸色就未免太不识好歹了,收敛好思绪,半低着头行了礼,道谢后把琴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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