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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她拉着在昭兰宫里走走跑跑的月儿的小手，缓缓踏出了昭兰宫高高的门槛。

叶青鸾自她走后，便盯着昭兰宫的红色地毯发呆，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来传膳的侍女都被自己遣走了，只留了一碗清粥和几碟小菜摆在案上，香炉里的檀香已然烧尽，她钟爱的味道还充斥在大脑里，没能散尽…

“咳咳咳，咳咳…”熟悉的咳嗽声，将自己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叶青鸾吓了一跳，转过头，却见到脸色苍白，高挑纤瘦的蔺季雪发丝散乱，一手整理着披散的衣襟，一手扶着头，一边咳嗽着一边走到了昭兰宫正殿，她好像一点都不意外自己在这里，原地站了一会后，便十分自然的走到了案前，坐在桌边，拿起勺，一口一口的喝着已经凉透了的清粥。

“凉…”叶青鸾眨眨眼，迟疑着开口，声音失去了以往的强硬。

“陛下吃了么…”蔺季雪未曾抬眼，一只手别过了耳边的发丝，依旧默默的吃着粥，随口回道。

“额….”叶青鸾一愣，从未想到蔺季雪会这么问，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弱弱开口“吃了…”

“你又骗人！”手里的瓷勺狠狠的向碗里一放，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声，蔺季雪拧紧了长眉，冷眼看着局促的捏着自己橘红色凤袍的叶青鸾。

青鸾别过头不去看蔺季雪，抿了抿嘴唇，声音比蚊子还小“用你管…”

“你再说一句？”蔺季雪一跃而起，擦了擦嘴边的残粥，挽起了两边的袖子，作势就朝叶青鸾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哎呀！”青鸾大惊失色，莫名的有些害怕，她迅速起身在昭兰宫内左一圈右一圈的狼狈的逃窜着，和表情严肃的蔺季雪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边叫边喊“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朕不吃不喝的守着你，你竟然恩将仇报！”

她躲来躲去，最后干脆咬咬牙，提起衣襟，轻巧的一跃，飞上了昭兰宫的房梁。

“你给我下来！”蔺季雪因体质虚弱，一边流着冷汗，一边气急败坏的原地喘着粗气，叉腰指着横梁上的叶青鸾“我没力气和你躲猫猫！”

“朕才不！有种你上来啊~”叶青鸾吐了口气，竟然坐在房檐上朝蔺季雪做起了鬼脸。

“你！”蔺季雪扶住头，脚步踉跄，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顿时觉得天昏地暗眼前一片漆黑。

“喂！季雪！”叶青鸾吃了一惊，立刻跳下来，三步作两步的扶住了蔺季雪，一只手探上了她纤细的手腕，紧张的把着脉。

谁料，薄唇的主人此时微微扬起了嘴角，她一个反手，禁锢住了叶青鸾的手腕，将叶青鸾推的退后了几步，砰的一声按在了墙上，眼里喷火，压抑不住声音中的愤怒和无奈“你干嘛要把心缘师姐找来！你是嫌我不够难受是不是，你这个笨蛋，你…”

话到最后，她的尾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哽咽，竟然无从说下去，她的手抚在叶青鸾的两只手腕上，拇指不停的在那几根本就不可能再次平滑的条条疤痕上抚摸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精致女子，虽然有着认命叹息的姿态，却永远扬着不卑不亢脸庞和细长的脖颈，她的眼睛晶亮而有神，如水一般剔透，更是无怨无悔平静无波，里面清晰的映着自己过于那张瘦削的脸颊和红红的眼睛…

蔺季雪放缓力度，两手放开身前傲立的女子，轻轻张开双臂，将眼前的沉默又坦然的女子，静静的拥在了怀里…

长久的静默相拥…仿佛可以听到彼此安然的心跳和时间的咿呀作响…

“月明星稀乎，乌鹊东南飞，绕树三匝许，何枝安可依…”婉转的江南调子，从那张冷漠傲气的似乎从来都不屑于哼小调的薄唇里悠扬的低吟了起来，又是她们初见时的影子，相知时的曲调…

自己已经多少年没这样抱过她了，连蔺季雪自己也不知道…

她可以感觉到青鸾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似乎非常的害怕，无论是失与得，她对自己总是这样诚惶诚恐。

呵呵，她还会怕…她这个不折不扣自以为能操控一切的天之骄女竟然还会怕…

“…两载桃花莫怜顾，夕拾有情尚未晚…诗编的好，渡劫的人也找的好，只是，这衣服上的味道，不是夕拾的，而是一个我以前最讨厌的麻烦精的，寒千上用的更好，也许我早就忘记了有一个人一直在努力当我最爱的人，并且是那样的旗鼓相当，所有人又都被你骗了，可是鸾儿，你该怎样骗我啊，你这个笨蛋…”

“…”青鸾的伏在蔺季雪肩头，双手无措的垂着，甚至不敢去抱蔺季雪近在咫尺的纤腰，那双水汪汪的眼膜，竟然红得不成样子，她沙哑的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似真似幻的轻声道“这是我为你能做的，最后的事情，你什么都别说了，雪儿，你再唱一遍…我想听…”

谁能将她带回那段月明星稀无忧无虑的年华，谁能给她一个毫无忧虑和得失可以寄托希望的怀抱…

今夕何夕兮，与君幽谷同游。

明朝何日兮，不知谁执君手。

一厢情愿兮，但求不怨不悔。

两情相悦兮，怎堪世故人愁。

应君谈笑兮，三载不离不弃。

问君一言兮，可否今生皈依。

山有青木兮，浪子安能回首？

青木有枝兮，天涯共守白头。

那温润不似女子娇滴滴的沉静嗓音，带着几许别样的风情和韵味，渔樵问答的苍凉曲调，在自己耳边闷闷的浅吟低唱，掀翻了叶青鸾平静的心绪，她双手猛然掐进蔺季雪的臂膀，咬着牙，眼中的液体瞬间倾泻了出来“你记得！你记得！”

她不再管什么礼义廉耻，更不管眼前的人心里想的念的是谁，她将蔺季雪的脖颈狠狠向低压，鼻尖与鼻尖，只要再偏一点，就像七年前一般，任性的偏差出了整个人生…

而制止青鸾继续偏差下去的人，是蔺季雪同样含着热泪的凤眼和她抵着青鸾脸颊的那双瘦骨嶙峋的双手，左手腕，俨然一道明显的齿痕，宣告着两人之间那段根本不可抹去的回忆和岁月，蔺季雪最后一次用心看着近在咫尺的倾国容颜，释怀的笑着，她摇摇头，声音如同梦呓一般，却各位的清晰“我知你对我好，我记得所有鸾儿的好，无论是何种形式的你，但是，我今生，对你不起，我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给我希望，可就算她没给我悔过的机会，就算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我偿完自己做的罪孽，我还是会去找她…”

说罢，蔺季雪笑开，刹那间松开手，退后三步，一甩前袍，步步规矩正派，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向呆靠在墙上的叶青鸾，拜了下去，果决开口，温润的声音铿锵有力“自大衡立国，微臣伴君三载，蒙陛下挂念，一马平川平步青云，期间恶人作怪，家妻受辱，微臣蒙羞数年，感及往事情义亦未曾离去，以报陛下前生之恩，如今前情已故，春风将至，暮雪难寻，臣有生之年邂逅似海深情，无悔当初昭兰南柯一梦，如今缘生缘灭，自此而断，臣女扮男装，混进庙堂，已然祸乱朝纲，罪责当斩，罪臣知错，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