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情势似乎并未好转多少,每日饮水有限,流血多了,人便渐渐软了下来。
练儿终于是急了,揪着向导要求驼队昼夜兼程赶路,那男人壮着胆子和她解释了几句,差点儿没被她一剑给宰了,眼见混乱因己而起,除了懊恼和劝阻,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唯有盼着快些到达有人烟的地方,身体状况或能缓和下来,一如在罗布淖尔那般。
偏偏越不想耽搁,就越容易多事。
那两名向导在练儿和铁老爷子的威逼下,终于无可奈何的壮起胆,开始一刻不停的赶路,深夜在嶙峋的山间赶路其实十分危险,因为更容易迷路,失足,甚至遭遇盗匪。
所以,当夜风中远远的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和人的哭喊声时,那两名向导吓得脸瞬间白了。
他们立即停下队伍,连连催着我们快下骆驼,然后反复比划噤声的动作,颤巍巍解释道前方必有商队遭劫,一定要躲来避过今晚才行。
这也是正常,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不真正清楚,同行的老人与少女,究竟有多强大。
铁老爷子自是不怕趟浑水,大笑了一声,叫道:“哈哈!无趣了这么些时日,天意也该要让咱这老骨头松松筋骨了!老子倒要看看,这帮在西域过刀头舔血营生的亡命之徒,比中原的如何!”笑罢一个晃身,大鹏掠空般径直往山坡那边射去。
练儿却并未随他一起,只是迟疑的看了我一眼,稳坐着不动,那所谓刀头舔血的打劫营生,便是她自诩的本行,我如何不懂她心痒?便笑着从那怀里挣起身,推了推人,笑道:“练寨主,练女侠,还不跟上去?一会儿老爷子松完筋骨了可就没你的份了。”
优柔寡断并非练儿本性,再被我这一取笑,她气恼的瞪过来一眼,又想了一想,就道:“那,你好好的呆着在骆驼上别动,渴了就喝水,我去去就来!”
直到见我认真的点了头,她才腾身一跃,转瞬消失在夜空之中。
笑着目送她而去,再看看那两名脸色更白的向导,我和颜悦色道:“不用怕,即使山坡那边是千军万马,那两人也能取上将人头,他们俱是成了名的人物,那枚剑,可不是单用来吓唬人的,当然,也不会滥杀无辜,放心。”
叫他们放心,自己也是真的放心,看着弯月,听着那边哭爹喊娘的喧嚣声,心中是平静的,要做的只不过是等斯人归来而已。
却在这时,又觉到了微痒,看到了手背上滴落的殷红。
这已经是当日的第四次了,这段时间里早习惯成自然,仰起头,一手按住流血侧鼻翼,一手去腰间摸索着水囊,谁知这次出血量颇大,一仰一堵间鲜血迅速倒流,自己一个不慎呛入了气管,霎时咳得难以自持,狼狈不堪间,蓦地晕眩感如大浪扑岸般直袭而来。
不好……晕沉沉一个闪念,直觉想抓住驼鞍,两手却在分别动作难及时反应,身体在失重中飘浮了一下,然后,我听到了头骨砸在地面的声音。
那是这一夜里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拉剧情的,末尾一滑又失控了,这次的失控貌似不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OTL
我恨感冒君,感冒君爱我……
☆、心意
-
失去意识时,倒是爽快的一霎全灭。
但复苏意识的过程,却是缓慢而磨人的。
感受外界事物的刺激,五感一点一滴的恢复着,肌肤与柔软织物的贴合接触,眼中模糊的明暗,耳边的静谧,空气中缺少了连日来听惯的旷野风声,身下托起躯体的支撑也没有摇晃,呼吸间倒还是一如既往干热的太阳气味,只是多了些淡淡的麻草香,还有另一种,飘飘忽忽的香。
嗓子有些肿痛感,不过没有头晕来得厉害,头晕的厉害,却还有别的感觉凌驾于它之上。
唇间有暖意,轻轻的贴近,又离开,如斯忽近忽远的反复,像一条鱼儿在啄,这触觉取代了一切不适,成为此刻最鲜明的感受。
当那气息再一次由近飘远时,自己笑了笑,涩涩的睁开双目,光线争先恐后涌入,眼前一个人影从模糊到清明,看着她,我轻声道:“不是说了不可以么……怎么,还在惦记着那个什么比试?”
她面色上半点惊讶也没有,只是直起身,认真回答那句话道:“我才不要你说什么就听什么的,当然,却也不会趁人之危。”
头还是很晕的,所以没有尝试坐起来,闭了闭眼再睁开,记忆才清晰起来。
“我好似,摔了一跤……”苦笑,混杂了歉意和心虚。
“你摔了一跤,磕破了头。”她点点头,肯定道,依然认真的看着我。
不由得抬手摸了摸额头,果然包扎了紧实的一圈,近右侧太阳穴处一跳一跳的刺疼,夜里那一瞬的失重感仿佛还残存在身体中,就是一秒前发生的事,但是……转动干涩的眼珠四处一打量,目光所见的陈设,却令人的苦笑不禁更重:“好像……又睡过去了冗长的时间,我是不是错过了很多事?”
“你睡过去了两天多,咱们已经到目的地了,此刻在一个客栈落脚,大夫前脚刚走,你后脚就醒了。”练儿平静的叙述道,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去桌边倒了一碗水,道:“喝点茶,大夫说你要多静养喝凉茶,以后鼻子便不会流那么多血了。”
看着桌子边的身影,隐约觉得有些……说不上的感觉,眼前人的言行态度仿佛和印象中稍有不同,却又具体讲不清哪里不同,我眨眨眼,因为头痛而放弃了多做深究。
待见她端碗走过来时,便挣扎着想要欠起身去接,哪知没等付诸行动,耳中就听到了砰砰的敲击声,好似拍门般,再一听确实就是,有人正把门板拍得山响,一边拍还一边大声吆喝道:“玉娃儿咱回来了!竹娃儿今日怎么样啦?你好歹也开门让我看看嘛!”
我和练儿同时一皱眉,不知道她皱眉为何,只知对现在的自己而言这声音大得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一时间头疼欲裂,只得放弃起身,忍耐着闭上眼。
耳边响起了搁下东西的微响,然后是卸门栓的声音和吱呀的开门声,有人大声说话,大步流星过来,惊觉有一股不同的热度和气息靠近身边,就令人在头疼中蓦地的转头睁眼,警觉望向身边风风火火的男子。
见我警惕睁眼,此人就顿住了正准备往额头上探的手。
“竹娃儿你醒啦?咳,这是作甚?怎么瞪我像瞪恶人似的……”他讪讪的收回手,回头就对练儿嚷嚷:“喂玉娃儿,之前那个来看诊的怎么说的?我怎么瞧着她有点不对劲,这地方的土郎中信不信得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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