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赫瞧得也是一怔,他父亲曾说自己相貌异于常人,别样再强终归不能承继祖业,是以虽自己长得再美却也一直以这副相貌为耻,每每总要遮掩自己绝色方得心安。而眼前这人却是美得帅气,并无刻意张狂,却是霸气难掩。只见他笑容款款信步而来,便只是穿着寝衣,随意披着件玄色轻裘却依旧雍荣闲雅,这种人,哪怕穿着破烂流丢一口钟,都不会隐没在浮尘之中吧。
“是你救的我?还有其他人活着吗?”少年努力使自己不那么弱势,无奈体虚力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暗哑。
“当时就你一人还剩口气,便只救了你回来。还好九龄公医术高明才救回了你这条小命。”褚云重极自然的坐在床边,伸手抚上宗赫额头,欣慰的道:“极好,没有发烧,明日九龄公来为你换药时,你可亲自谢他。”
宗赫心中一痛,虽早料到是这样,从旁人口中亲耳听到,还是止不住的难受,像有什么摁住了胸口,沉沉的,连呼吸都困难。
褚云重正笑咪咪的等着少年感恩戴德的谢自己的救命之恩,谁知这宗赫真是不通人情,竟硬生生地扔过一句话差点砸他一头包。
“既是都死了,还救我干什么……”
从小到大,除了那少数几位,还真没其他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过话。但少年那一脸悲切,却也让褚云重无从发作,只苦笑反问道:“为何不能救你?!”
宗赫垂了眼,扭过头,低声道:“我若死了,并不会有人为我难过。”
少年声音里并无太多的哀怨,更多的,是一种生无可恋、孤绝此生的悲痛与绝望。疗伤时那么坚强的他,此刻却如此茫然无助。这种感觉就像一块冰,融化在褚云重心底,那个不太容易温柔的地方,瞬间柔软了几分。
“年纪轻轻的,何必自怜自艾至此地步呢?!”褚云重伸手转过他的脸,对上那双落寞如星尘坠落的眼眸,一字一字的道:“宗赫,你听好,哪怕你现在失去了很多亲人与朋友,不代表你未来不会再有亲人与朋友,哪怕你现在失去了家,不代表你未来不会再有一个家。你可还记得你在曼丹岛曾救过的那些百姓,哪怕你忘了他们,他们却会永世记得你的恩。这回你千里迢迢远赴京城,他们可不都会挂念着你,既盼着你入京中选,更盼皇帝能给你一个新家。”
宗赫默默听这一番话,心中真是酸涩难言。这一路行来,身边人也常常劝慰鼓励自己,只是他们都是粗人,不能像这人说得如此入情入理,听着让人难受的几乎要淌下泪来。
心酸之余,也不是不吃惊的。怎么这人竟会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哪怕自己贴身收着的名牌册书叫他瞧了去,自己家族之事,却也不是普通人能知情的。
宗赫稍摄心情,又凝神看他。此人是谁?瞧他说话间气度不凡,显见得是身份尊贵之人。难道,会是朝廷的大官?还是前朝受封的那几位县公?不过看他年纪那么轻,却也不像。
再一眼瞄到他的寝衣袖口上绣的金镶五彩盘云龙,少年恍然大悟,问道:“你是哪位县公之子吧……”
嗯,初次来到中原的小南蛮子能有这般眼力,也算不错了。褚云重笑而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虽并没想故意隐瞒自己身份,只是想着宗赫现时说话虽冲,却也爽快,就怕他知道了自己身份,一时拘谨起来,反而无趣了。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沙沙的踏雪声,在墙外停住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隔着窗道:“主上,何先生命厨下煮了药粥给宗侍选,可要端进来?”
“进来。”褚云重听出是孟驰的声音,便不同他废话。
听到吩咐,孟驰应了一声,乐呵呵的端着个酸梨枝儿的木条盘,长得浓眉俊眼的高大汉子小媳妇献宝似的就进来了。
转过曲屏,抬眼便瞧见褚云重穿着寝衣正坐在宗赫床边,气氛竟是异常和谐,便笑着问道:“宗侍选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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