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贺田昭昭现在一死,皇宫之中必有乱局。你本是嫡系皇子,前朝皆以嫡系子孙作为传承。只是你父皇过於宠爱汤氏才破坏这一祖宗规矩。娘认为呢,很多事情还是要按祖制来办。”
“一定要这样不可?”
娘把手中的刺绣活放下,郑重的看着我:“汤氏当初是如何说服皇上立长子的?她的手段可多了,看一个人,不能只看她给你糖的那一面,还要看看她压制你的那一面。这个女人其实不那么简单,要是等她当了皇太后,我们都要被她逼到死。”
我娘转头看着我:“有些时候,在这宫里,好比战场,杀人却是不见血的。你不杀他,他就要置你于死地。长天,你不能总是做一个孩子。”
灯光下,娘的绸缎衣服发着淡淡的光,面容上残留着阴影透出几丝不易察觉的鬼魅,她轻轻一笑:“长天毕竟也只是一个孩子啊。”我的身上流着和她一样的血,正这样想着,脑海中不经意浮现出汤氏母子的模样来,确实是倾国倾城。
人心不定,群党常有,要找到支持我们的王公大臣其实很容易。他们陆续来访,向我们母子表示衷心。衣食绫罗令人眼花缭乱。有说汤氏狐妖化身令皇上疾病不愈,有说汤氏红颜祸水混乱朝纲,有说汤氏居心叵测妄想伪天子以令诸侯,原来一个女子竟会有如此罪业,不禁让我自心底里感到可笑。娘说,这就是因为汤氏身後无依无靠,皇上一旦山陵崩,她于大臣就再无所用,而若二皇子即位,大臣无所依靠,无利可图,这是许多人不想看到的。而看上安氏家族地位显赫,推举我来继位就是最好的选择。
所有的阴谋与计划如期进行,父皇的恶疾本就总是不癒,再加上痛丧爱子,更是病到心肺再难根治。舅舅求来海上方(海上方指仙方。因秦始皇、汉武帝均曾遣人赴海上求不死仙药,故称仙方为海上方),却在其中加了一味药,而这一味药却成了毒。日日积累于体内,最後导致死亡,而且是暴毙。
汤氏每日陪伴父皇,亲自为她端药,所以当父皇刚最后一次喝下药不久暴毙时汤氏简直手足无措。天子山陵崩,而且去得如此蹊跷,找不到凶手也要找一只替罪羔羊。汤氏自然成了最好的人选。父皇的葬礼上,眼神空洞的汤氏和紧皱眉头的贺田熏,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
当你手中握紧了权舆势,你就得到了一切,人人都以你为敬畏。就像子民对天子自然的崇拜,在於它的权力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握紧权舆势,那是一种俯视,把天地都握在手中的一种俯视。也是所有人都热心于对天下的追逐的原因。当然,这只是我所明白的,亦是我所作所为的理由。
葬礼结束几天后,汤氏被关押审讯,最後,她被拔下了指甲抽断了双腿毁坏了容颜,和她的弟弟一同被午时斩于菜市。而她的尸首被分开,尸身被埋在东方郊野以青龙之威震慑,头颅被埋皇城以西的山丘上,以白虎与皇城的威严镇压。青龙白虎其意春秋,桃木以函收纳鬼魄,要的是她万代千秋不得好死。
也是因为此事,没有任何人出来提出要让贺田熏继位。
“哥哥,我不明白您爲什麽要留下那个女人的儿子,自古以来,最忌不斩草除根。这是养虎为患啊。”
“妹妹啊,本来这样做就略微过。”舅舅吸了一口烟,“没了他父皇和母亲,纵他再有本事也只能是一个废物。留他活下来,幽禁于宫殿宅邸中,就算是彰显皇室气量与慈悲。立了名声,就是我们长天的了。”
“可……这样啊。哥哥,看来我还是妇人之见了。”娘点点头。
夜里,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汤氏所在的府院面前,槐序宫。
槐序,因槐树花开夏季,乃是夏的含义。这是在贺田熏出生那一年改的名字,熏,亦是夏的意思。
我们这四个皇子,是以四季为名。烂昭昭兮未央(《楚辞·九歌·云中君》),是以[昭昭]为春曦,普照尘世;[熏]风则为夏之暖风,万物繁盛,烂漫其夏;金风则为秋风,金石不灭乃作[长天];[朔]气出北方,寒冷凌冽,又作一月之初,月月轮回,无穷无尽。再加上,我们这一辈为天字辈,因为贵为皇子本占天之恩贵,故要亲爱众生,遂以田代之。这就成了我们四人的名字:
贺田昭昭贺田熏贺田长天贺田朔
但谁能料我们竟会陷害彼此……
我走进一片狼藉的槐序宫,去了贺田熏应该在的地方。他穿着孝衣,正跪在灵堂里。晴朗的夜晚,月光洒在石质的地面上。他闭着眼坐在月光里,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
“贺田熏。”
他睁开眼瞥了我一眼,我顿时感觉我被剖开至於光芒底下。此人如不为天子又有谁能胜此任?但是,我摇摇头,真是阴差阳错啊。
“我知道你想说什麽。”他突然说,声音于一片寂静中略显突兀。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我说话,一年里,我们兄弟间相见屈指可数,每次都只是以礼相问,恭敬以答,当然除了每年开春游猎。
“什麽?”
“长天,天下其实不在乎谁坐了天子龙椅,百姓只求千秋万世的太平。”
我皱皱眉:“兄长不过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与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说这样的话其实无意义。”只要有你们在,就无所谓我和娘是否在,就算是天生的不公也罢,但如今也都不一样了,天下如何与你再不相关,无论你应不应该是那位旷世明君,一切都与你擦肩而过了。历史的残酷就在於,一眨眼人事变迁,一眨眼沧海桑田,枉死的灵魂往往没有归宿,流传万世也早就是传说,哪里有现在逍遥一世来的风流?
“兄长,若天之骄子一般端着,”我看着丧家之犬一般孤零零的他,俯下身子来,凑上他的耳边,“只怕,迟早会落下,像现在,摔成粉碎。”他痛苦的摇摇头。原来我们都不是笑到最後的人。
#璟氏视角#
贺田长天与童家小女青梅竹马他们很早就结婚了,所以我嫁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只能当侧室。我刚进宫不久皇上山陵崩,在我意识到这是一场劫难时,已是很久以後了。
我想一直做一个笼中鸟儿,不问世事,不管世事,每天就可以欢乐地唱呀跳呀,天底下发生了什麽都可以与我无关。水中月镜中花总是比看得见摸得着的美丽上许多,天上的宫殿总是比地上的美,画上的美人儿总是比现实中的耀眼的。可是,我终究是错得太离谱,这世上哪一件事不是千丝万缕,环环相扣?这就是命吧,相遇与分离,重逢与再见,全是那天神手中浩浩书卷中的一页。
我于深宫院墙中迷失了方向,走进一处大宅。是谁家的屋子这麽大,这麽美?是谁种的花儿这麽香,这麽艳?这又是谁呢?伏在冰凉冰凉的地上,安静得犹如死去。我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大哥哥,你在干嘛呀?”
他抬起头,哎?长了一张多麽漂亮的脸啊!
“你难过麽?”我问。
他忽的如同一个将要溺死的人,呜咽出声。青铜的厚重的云往往不听炸耳雷鸣,却饱含着雷霆万钧。我呆呆看着他,看着他逐渐再次归复平静。他双眼钝钝的搜索着四周,然後在烛台身上停下。我一下子意识到了什麽,我朝他大喊:“哥哥!你不要做傻事!!”
我猛地看着我,眼里写满了怪讶。“傻事?”他轻声重复了一遍。他低下头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角,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同时,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唇,脸色惨白。
这麽空旷的世界里只住着他一个人,我忽的看见一座厚厚的墙将他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包括生,包括死。
#阿茫视角#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隐约觉得有人进了房子。我爬起来四处张望,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漆黑的房子里,烛光被人吹熄,月光也吝啬。我的心正狂跳,而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我点点头,翻过身钻进他的怀里,挂在他的身上。
“哥哥,你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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