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寒气随着时间的过去愈发深重。
正在苏尘儿难以忍受之时,华以沫终于动了动身子,然后直起了身。
“我有事要做,先离开下,你呆在房里不要乱走。”华以沫转头朝苏尘儿道。在看到对方沉默地点了点头后,方才撩开薄帘下榻。
苏尘儿目送着华以沫出了洞,心里还是松了口气,揉了揉自己半边僵硬的身子,然后坐了起来。
薄帐里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气息。许是与药相处得太久,一般女儿身上的女香也被药香所替代。苏尘儿忽然想起江湖上的传言来。
平日虽足不出户,然博览群书的苏尘儿还是对江湖上的许多事知晓颇多。包括鬼医。
然而真正见到,却才知与外界所述还是有着许多差别。
比如过分年轻的容颜,与望不透的灵魂。整个人都仿佛深渊一般,黑暗没有尽头。
这当真是极为可怕的一件事。无情如此,才没有丝毫弱点可攻。
苏尘儿不愿再呆在玉榻上,也下了来。只是她并不出房,而是开始随便转悠。
玉榻旁有一张檀木案几,后面则是一个书架,想来是那人平日读书所在。书架上的书,也皆是各种各样的医书。有很多甚至是手札和孤本。苏尘儿随意抽了一本手札,好奇地坐在檀木椅上翻看起来。
手札上的字迹锋锐如刀,苍劲有力,应是一个有一定阅历之人所作。上面记载了许多偏僻药理,下药也十分重,常以以毒攻毒之法解寻常棘手之病。苏尘儿看着看着,眉头便不由得轻轻皱了起来。她略同药理,自是看得出,那些药虽下得重,然的确是难得的另辟蹊径入手,应该也是疗效显着。但同样的,副作用也不少。很多都是以缩短人的寿命为论的。若非心智足够狠辣决绝,想必是无法从这些角度来看待问题,想出这样的法子。
坐了许久,苏尘儿的眼前字迹忽然模糊了一瞬。
苏尘儿摇了摇头,想要摆脱这样的状态,却陡然发现,自己的双腿无法移动,失去了知觉。
正在她脸色微变之际,华以沫已踱步进了来。
苏尘儿望向华以沫,脸色有些难看,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
渐渐地,头上的刺痛感越来越重,眼前的人影开始摇晃。
华以沫望着眼光有些涣散的苏尘儿,也不开口,径直走到了对方前面,然后伸出手探在了苏尘儿的脉上。
“药性比昨日浅了些。看来那药维持的时间仍无法超过三日。”华以沫沉吟了一番,方道。
苏尘儿也明白过来是昨晚的药效并未完全褪去。她冷冷地望着华以沫,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因头上的疼痛而发出□声。
华以沫却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来,落在苏尘儿身上。
那瘦削的下颔上渐渐积了汗,唇色被咬的鲜红,细眉下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仿佛藏着无数个欲语还休的故事,深邃得让人欲罢不能。鼻梁单薄,温润眉眼却带了疏离的气质。而此刻,眼前的人儿只是沉默着瞪着自己,也不说话,眼底情绪翻滚,面上虚弱也随之浮上来。
仿佛一朵风中摇曳着的,柔软又坚韧的广玉兰。
华以沫看着忽然有些失了神。脑中浮现出久远时间里的一幕画面。
同样虚弱又故作坚强的女子,躺在病榻上,对她柔软微笑。
那微笑,最终都沉淀在了厚重的时光尽头。
“主人,主人。”阿奴人未至,声已到。
华以沫从思绪里回过神来,望了眼双手死死紧攥的苏尘儿,然后淡然地起了身,望向阿奴。
“何事?”
“鬼医窟外来了许多人。说是……来要回苏尘儿。”阿奴的声音渐渐在华以沫冷下来的脸上低下去。
“噢,是么?”华以沫沉吟了番,忽轻笑起来,“正好,你便同我出去瞧瞧。”
言罢,转头又淡淡瞥了眼眉头死锁,趴伏在案几上强忍疼痛的苏尘儿,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阿奴脸上的同情一闪而逝,而后连忙跟了出去。
“主人……苏尘儿不会死罢?”阿奴有些担忧地问道。
华以沫的视线落在阿奴身上,褐色眼珠淡漠得没有任何感情:“你问这作甚?”
“咳咳,阿奴只是随口问问。”阿奴连忙道。
华以沫的脸转回来,淡定地往前走着。顿了顿,才低声道了一句:“这般有趣的人儿,我怎舍得让她死。”
声音虽低,离得近的阿奴还是听到了。她下意识地望向华以沫的侧脸,正瞧见那唇角浅浅的弧度,心里忍不住猛地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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