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儿安抚地朝兰儿笑了笑:“这不是见到了么。”顿了顿,“莲儿呢?”
兰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激荡的情绪,道:“莲儿估摸着离小姐醒来的时辰差不多,给小姐去厨房弄些补品过来。应该等会便到。”说着,兰儿又打量了一番苏尘儿的身体,神色担忧道:“小姐可觉有哪里不适?”
苏尘儿闻言,下意识将注意力移到了身体上,觉得之前的剧痛竟退了许多,只余了些酸麻感。只有手肘处还存有一些隐痛。她又试着动了动被掰断的手指,发现除了有些僵硬迟钝外,倒也感觉不出其他来。苏尘儿略微一惊,心里很快已有了计较,神色缓了缓,开口问道:“有人为我医治过了?”
兰儿听苏尘儿问起,脸色陡然难看起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提高了声音道:“还不是那个罪魁祸首!小姐你不知道,那个鬼医可讨厌了,我与莲姐姐被堡主叫来凝尘居的时候想看望小姐,她竟不让我们进房间!她……”
兰儿方要一一列举华以沫的恶行,门正在此时被“吱呀”推了开,一个手中拿着端盘的女子迈步走了进来,耳中刚好闻得兰儿的话语,出声道:“兰儿,小声些。我在门外便听到你的声音了。”说话的时候,女子已经重新关好了门,将托盘放到了桌上,回过身来望向躺在床上的苏尘儿,柔声道:“小姐醒来得正好。先吃些东西罢。”
苏尘儿点了点头,在兰儿的扶助下坐直了身子,望向刚进门的女子,缓声道:“麻烦莲儿了。”
莲儿摇了摇头,将碗端了过来,口中道:“小姐无需客气。莲儿与兰儿能再伺候小姐,是我们的福气。”
“嗯!”兰儿闻言,在旁边连连点头应了。
苏尘儿见状,也不再客套,将莲儿端来的一碗药炖喝下了些。
待莲儿将碗碟重新收拾了好,苏尘儿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然后沉吟着开了口道:“华以沫……就是那鬼医,现在如何了?”
兰儿见苏尘儿提及鬼医,忍不住抢了话道:“她早离开了,脸色差的好像大家都欠了她银两似的,而且弄伤了小姐还连看都不晓得来看一眼!亏堡主竟然说她是小姐的朋友,哪有这样的朋友的!小姐,你这大半年,都与那样的人在一起,真是委屈你了……”说着,竟似要流下泪来。
莲儿眼尖,瞥见苏尘儿的沉默神色,突然开口朝兰儿道:“好了兰儿,瞧你这么激动作甚。小姐醒来就好。你快去帮我看一看,厨房里另一样补品什么时候好。到时候端来罢,小姐才好得快些。”
将采儿支走后,莲儿方缓步来到苏尘儿身边,轻声道:“兰儿还是那副傻样子,小姐莫要怪她。这大半年来,她一直念叨着小姐,怕小姐在外受了委屈。如今小姐一回来又瞧见受伤这幕,之前已哭过两回,对鬼医也心有芥蒂。我虽不知小姐怎么会受伤,少爷和那鬼医为何又伤痕累累的模样。不过我瞧得出来,鬼医从小姐房间出来的样子是真的很不好受的感觉。甚至连脚步都有些趔趄,像是想要逃开什么一般。”
“我知道。”苏尘儿闻言,叹了口气,开口问道,“我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你同我仔细说说。”
莲儿点了点头,组织了下语言,解释道:“白日我与兰儿重新被唤回凝尘居时,小姐已经被鬼医带到了房间,听说是在医治,也不让大家进去。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晓得小姐好像是被鬼医伤了。在房间外的堡主让我们不用担心,只等着便好。而等堡主与少爷、表小姐离开凝尘居后,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门才开了。之后鬼医便从房间走了出来,也不理睬我们,只扔下一句‘照顾好她,再过两个时辰她就会醒’,然后离开了凝尘居。”
苏尘儿听完莲儿的话,垂下眸去,一时没有开口。
倒是莲儿,见到苏尘儿的样子,有些踟蹰道:“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与鬼医……”
“莲儿。”苏尘儿忽然开口打断了莲儿的话,“很多事我一时没办法说清,也很难解释,你便先按我说的去做。我身子不便下地,你去帮我去把鬼医找来。”顿了顿,“若她不愿,也不用强求。且先帮我看看她在何处,又在做什么。再回来告知于我。”
莲儿闻言,顺从地也不再多问,只颔首应了,走出了房门。
找到华以沫并不难,莲儿几乎只用了半柱香时间便找到了她。只因对方并未远离凝尘居,只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僻静亭子里,石桌上摆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几个酒瓮。而面前则是一个瓷碗,不断被倒入澄清酒液,然后又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莲儿的出现,也并未引起对方丝毫反应。
莲儿缓步来到华以沫身身前,望着眼前这个兀自饮酒的白衣女子,并未马上开口,只沉默地注视着对方。
华以沫也仿若未觉一般,眼皮都不抬一下,垂眸为自己倒酒,然后仰脖喝尽。好像亭子里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而地上则零零散散地横着几个空了的酒瓮,甚至有一个不知何故被掷了碎,裂成几片,铺陈在地上。
半晌。莲儿方略微低下了头,出声道:“华姑娘,小姐醒来了,让我来找你回去。”
话语落在飘满酒香的空气里,然后又散去。
华以沫端碗的手微微一顿,复利落地将酒倒入口中。
没有应答。
莲儿见状,又重复了一遍。
华以沫并不理会,亭子里只有酒液入碗的泊泊声。
莲儿的视线投向华以沫,打量过她冰冷的脸色与暗沉的目光,顿了顿,又道:“华姑娘既不愿应,那小的便不打扰告辞了。”
言罢,果然不再多留,转身往亭外走去。
身后,华以沫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眼瞥过莲儿离去的背影。
执着酒瓮口的手攥的指骨都凸显出来,泛了青白之色。紧紧皱着的眉下目光复杂。
然而只这么一顿,她便又重新垂下眸去,将酒倒入口中。
辛辣酒液入喉,却浇不灭心底翻涌情绪。
突然,华以沫手中的瓷碗因为承受不住力道发出清脆的“咔嚓”声,随即裂开来。
锋利的碎片刺入手心,鲜红的血很快流出来,与留在手上的澄清酒液混在一处,滴落在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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