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乐仙儿吗?”莫掌柜忽然出声,两眼直勾勾盯着孟凯手中的漏斗。
“记得啊。”孟凯点点头。
说来也怪,平常行脚的大夫郎中无论医术多好,一段时间杳无音讯总得被人忘了。可乐仙儿不一样,上次告假说京城有事,一走两年,至今还有人在问“乐仙儿回来没?”、“乐仙儿什么时候回来?”
富贵有商贾乡绅,贫贱有打脚乞儿,凡是在这江安堂遇过乐仙儿的没一个不惦记她。
逢年过节总会有人往江安堂送东西说有机会转交给乐仙儿,问是哪家来的,有布商天家的,有富员外家的,还有城那头私塾先生的……莫掌柜的居室里至今还供着前年中秋虎丘酿香师送来的香料。
莫掌柜并不是存心要留下礼物,亦曾三番五次告诉过来人说乐仙儿回京了,不知何年何月能归。那些人虽难掩失望,但走前却都是笑。
“乐仙儿会回来。”
大家都这么说。
“不出三年有痘灾,还真让她说着了。”莫掌柜意味深长感慨道,“所以啊,要是乐仙儿再不回来,平江真要大难临头。”
“乐仙儿有那么厉害?”孟凯狐疑地问,“能治痘疹?”
“没准儿。”莫掌柜笑笑,忽然抓起柜台里放着的厚棉袄,“我出去一趟,小凯你看好门。”
孟凯追他到门外,眼瞅莫掌柜走着的赫然是先前撵走病人的方向。
“真不怕死。”孟凯紧了紧衣领,抬头看到门上挂着歇门牌,禁不住唉声叹气。
天冷人不愿意多出门,但有些生意要做,有些活计要忙,是以路上还是有人在的。莫掌柜挨个儿打听,总算从桥西胡饼摊的黄嫂那里知道了祖孙俩的去向。
“那俩人啊,刚看见去郎中里了。”
莫非是去福田院了?莫掌柜心道不好,塞给黄嫂些铜钱让她别卖饼了去药铺里找孟凯,自己拔腿往郎中里奔去。
平江城多年未出过痘疹,乞儿为何会得上这病症莫掌柜尚无从得知。但是福田院里孩童多,来往的生人亦多,痘疹势烈,好端端的人稍微沾上痘脓便会染患此症。院里帮工的人只有那么几个,来回交错最易感染……
莫掌柜边跑边琢磨,冷汗涔涔而下。
到福田院一问,祖孙俩正被安置去西院的厢房。
莫掌柜风风火火叫停帮手的护持,催促近过孩子身的护持们去换衣洗手。旁人不知所以,但见他神色凝重,料想应是出了大事,便按着他的吩咐来,并不多问。
那孩子刚刚被带去药铺的时候虽说神散,听老妇人叫他还会哭啼,这会儿却愣怔怔地望着半空,任谁唤他都是木木呆呆的表情。
莫掌柜用护持打来的热水为孩子洗了遍身子,眼耳口鼻和腋下都清理干净之后才用棉袄把孩子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等莫掌柜收拾了一遍,恰好孟凯也带着东西过来了。
莫掌柜和四五个护持忙里忙外,忙到后来觉得人手不够又央一些手脚尚灵便的老人帮忙洒石灰洒硫磺。
这番忙活总算让在院里多年的老护持看出苗头,拉着莫掌柜问:“这孩子是患啥病了?”
“痘疮。”莫掌柜板着脸说,“福田院怕是要封一段日子。”
“哦。”
因痘疮封院的事情十多年前也有过,老护持和其他人相互通过气,关上了福田院的大门。
莫掌柜毕竟多年养尊处优,一下子忙这么久,身子骨确实挺不住。护持们看得出他受累,劝他去看孩子。
短短半天功夫,孩子脖子上和四肢都出了水疱,且出气长,呼气短。老乞丐抱着他止不住地哭,哀嚎的声音令听者揪心,观者动容。
莫掌柜请走了其他人,任他好说歹说,老乞丐就是放不下孙儿不肯离去。
眼见孩子开始打寒战、呕吐,莫掌柜觉得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答应老乞丐守在门口。
这时候孩子已经陷入昏迷。
莫掌柜在棉袄夹层摸摸索索好半天,终于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孩童巴掌大小厚薄的油纸包。
油纸包里放着四十九粒白牛虱。
莫掌柜把油纸包摊开放在手心里,另只手捻起一颗颗蓖麻子似的小东西捏圆捏软了才塞进孩子的嘴巴里。
“成不成就看你了。”莫掌柜自言自语道,“不可说者不说,乐姑娘真乃神人。”
老乞丐听他提起乐姑娘,立时凑近支楞起耳朵。
莫掌柜笑也不是,只好收声专心给孩子喂那放了两年多的白牛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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