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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黄昏时分,站在窗户旁,看着窗外的苍树被狂风吹得倾斜的很厉害,雨点冲刷着树叶,再配合灰蒙蒙的天空,被风吹的唧唧作响的窗棱让人倍感凄凉。近来一直都是阴雨连绵的天气,忽然间变成了狂风骤雨。让人一时间缓不过劲来,而后又意外产生出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触。我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窗外,心里什么也没有想,试图在喧闹的风雨里寻找片刻的宁静,沉醉于属于大自然的气息。天越发的低沉越发的灰暗,我身上已经洗的退色的青衣在这种晦涩的天气里越发的沉郁,周围飘荡着蜀山大殿经常点着的特有的熏香味儿,在这个山疙瘩的惩戒小室里,只是地下孤零零摆了张团蒲,角落里设了一处书台。

渐渐的雨声渐歇,独自在黑漆漆的陋室坐着,静心地聆听着窗外的雨声,逐渐微弱,最后余下一点点稀稀疏疏的声响,那么微弱,微弱得足以忽略它的存在。光亮再度的降临在我这人迹罕至的小石室内,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微微俯下身来靠近一尘不染的书台,取过纸笔,沾了墨。

柳:

这已经是第一百封信了,写这信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百年好合’,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傻了。今天我又下山去试了一试,可那结界却怎么也开不了,蜀山掌门的法力终究是超出了我的想象。被关在这后山已经过了多久,我都已经不记得了,以前还会每过一天划上一撇,现在已经懒的再划,送饭的同门师弟说,我终于淡定了,终于理解掌门他们的苦心了。我很想笑。

这些日子你在哪?过的好不好?我认识了一个伙伴,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爆,它已经会说话了,每天的爱好就是在山上山下找野鸡,它说它已经成年了,该娶妻了,是啊,日子已经这么久了,一眨眼,连小爆也想着成家立业了,柳,,不,叫你瑾儿吧,瑾儿,你现在在哪,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有朋友,是不是每天也在想我,可是你人呢?我每天站在山下,看着结界外面,可是怎么也寻不到你的身影。二师兄说我的三年惩戒时限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忽然间很茫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在害怕,在害怕什么呢?出去有什么用呢?没有你的地方,哪里都一样…….

再告诉你一件奇怪的事,我身上的寒毒居然莫名其妙就好了,不知道是这蜀山灵气太盛昂或是我自身运气,反正小时候一直发作的寒毒现在已经不再复发了,连运功都清爽了许多,蜀山心法已经被我琢磨透了,小爆无聊的时候也跟着我一起修炼,就在昨天它居然化成了人形,虽然化人的时间十分短暂,可是把我两给乐坏了。化了人形的小爆吃的越来越多,它说一天不吃我的饭就全身无力,打不起精神,我想想就有些想笑,那饭食一直以来就有一种血腥味,它怎么会那么爱吃呢,野鸡不是喜欢吃小虫什么的吗?

差点忘记了,昨天那个叫柳絮的师弟又来送饭了,我看着他的脸真的又瘦又苍白,不知为何有些心酸,啊,你可别误会啊,我就是觉得奇怪,他按理说已经修道修成了辟谷的境界,怎么会一副没有吃饱毫无血色的样子?柳絮师弟说我的师傅凌霄长老已经早我一步出关,得知我犯了门规被掌门惩罚面壁三年,居然和掌门请求放我出山,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可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点想哭。也许早三年听到这种消息我一定会高兴的不知所措吧。

最后,该怎么说呢,掌门最近变的很奇怪,有时候会趁我睡着了站在我窗前,有时候一站就是一夜,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即使醒着也不敢动弹,听着他莫名其妙的叹息,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二师兄说掌门快要渡劫了,前尘往事都会在这段时间在掌门脑子里回忆一遍,我有点纳闷,为何掌门回忆起前尘往事非要往我这里站着当门神。难道他上辈子和我有过过节吗?说笑了,想也不可能是吧!

瑾儿,你现在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师弟

三十六

被风吹乱的雨点,噼里啪啦扫射着它所能触及的每个角落,急骤的雨瀑里,跳抖的街沿边,一些小商贩们慌忙收拾着自己的摊面,豆大的雨滴瞬间砸在我搁在玉泉楼板面的脸上。

“旭师兄,过来这边坐吧,窗边风大。”

我矗立在窗边闻风未动,耳边的呼喊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心思在满地飞贱的一串串洁白的水沫中跳跃着。

“算了,柳絮师弟,你旭师兄自从关禁闭三年来一直最爱一个人呆着,我们且坐在这里等雨过去,下个城镇就是边师伯传经会友之所,如若天色放晴,今晚就可以到达。”

我感觉到背后两道专注的目光,却懒懒的不想搭理。雨,抽打在我的眉梢,脸上,任凭心思不停不息的向前奔去。终于告别了关了三年的蜀山,这次遵从师命和柳絮师弟,擎睿师兄,还有郎聿一起赶赴蜀山弟子边师伯的处所听取教义,边师伯几十年前离了蜀山,在俗世宣传修仙之业,这许多年收了许多俗家弟子,这些弟子皆家大业大,为蜀山贡献了不少钱财,怪不得蜀山的门面修饰一新,财力越发雄厚。鉴于这等微妙的关系,每过几年,蜀山便会委派几名出色的弟子前来交流经验,指点修道之法。一方面可以让新弟子在俗世间历练,收妖伏魔,为民除害,一方面壮大蜀山的声望,可谓一石二鸟。不知道我怎么也参合到这几名出色弟子中间,可能是师傅极力争取的结果吧,记得师傅在临走之时一再告诫,勿忘找寻传说中的灵兽---百颜鸟。

“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

楼梯间一个好听的声音,缓缓的低吟着,犹如一阵软软的春风吹的人熏熏然,吹的心间一片温暖舒适。

“这玉泉楼不愧是此地第一楼,连角落摆设的青竹都是此间极为罕有之物。”

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手执金扇踱上楼来,身后跟随了一位书童打扮的下人,只见这两人一上楼便朝我这边窗的茶桌步来。

“这位公子,不知可否合坐一桌?”书生笑盈盈的打开手中金扇,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仿若一粒粒的珍珠叮叮咚咚的掉落碧水之中。就连我这喜爱独处的懒人都未免仔细的打量了几分,这人眉眼之间豁达之态仿若仙人,细长的眼尾微微上翘,带了丝狐狸般的媚意,让我一瞬间有些晃神。

“坐吧,既是公共之所,哪有独占的道理。”我不紧不慢的说,心下却不免觉得此人有些厚脸皮,这茶楼之上空桌比比皆是,他却要与我共坐一桌,不知为甚?

“那,这边先谢过公子了。”执扇男子微微拱手。

待得这人坐将下来,一名机灵的店小二马上靠了上来。这玉泉楼店小二报菜名的功夫果然了得,口齿伶俐清脆,成串成串的菜名报出来还押着韵,抑扬顿挫,接连不断如绕口令,报到末一句咬字铮铮有声恰如琵琶轮拨骤响,最后尾音一拖再一甩,直如艺人唱的曲儿一般。

我兀自沉思,推开身边另一面窗户,雨声间歇,一阵夹杂着青草的春风吹拂至脸上,让人心旷神怡,清爽不已。正想闭上眼深吸口气,一丝腥臊的味道随着清风一股脑的涌进鼻腔,我全身一僵,皱了皱眉头,这狐狸骚味……..当下一思量便明了了几分,看来是狐狸妖寻仇来了,前几天在野山收了一只女狐妖,正准备炼化成金丹,不巧这狐妖性子到烈的很,不甘于被我等炼化,一抬手毁了了自己的元魂,一时间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

抬眼看了看柳絮他们那边,每个人都低着头专心的吃着自己的食物,浑然不觉周围已经被妖物设下了结界,我的心突的一跳,这执扇男子是何方妖孽,居然敢一人前来送死?虽然我四人皆是入门三年的新弟子,可也不是普通狐妖能打的过的。

“你到底是何人?”懒的拐弯抹角,我略微压低了声音,并不想在这茶楼闹事。

对面眼尾颇为柔媚的男子有些讶异的看了我一眼,只一眼便知晓我已经识破了他的伪装,顿时,面上脸色未免凝重了几分,应知只有比他修为高深的人才能识破他的真实身份,也怪他识人不清,以为我们这里全是些新弟子,修为肯定高不到哪去,却想不到我一个貌不惊人,默默无闻的路人乙居然超乎他想象。

“前几天你们收去的女狐妖乃是我认的干妹妹,你只要放她自由,我也不再生事,须知她只潜心修炼,从不做昧着良心的事情,你们收妖我也不怪于你,可也不能好坏不分,全都收了去。”春风挑起对面狐妖的黑发,一丝顽皮的黑发交织在他的唇边。

“对不起。”我怎么能直接告诉他他那干妹妹早已经魂飞魄散?虽然狐妖不是我收的,可我当时也只是旁观着,就这样看着那女狐妖柔弱的求饶,悲惨的死去,我只是这么看着,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怎么?不能将她放了吗?”狐妖倒是没有激动的立即开打,只因他知道我修为必在他之上,打起来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她,她…..”我没有说话,从自己衣腹中掏出乾坤袋,“元魂已散,虽是自尽,但我们也不能推卸责任,这里尚且留有她的一丝魂魄,只要等待些时日便可重新遁入轮回。”我把偷偷收集的魂魄交到狐妖的手上,不敢去看那人瞬间红透的双眼,狰狞的表情。从来道士与妖就是势不两立,我无力调解。郎聿他们只知妖就是妖,哪管妖中亦是有情有义,与凡人一样有着好坏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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